喧囂與寂靜的系譜學：《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論重大事件〉之闡釋 (by gemini)
用尼采系譜學方法討論本處所列的《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原文之第二冊第十七篇，不需要重複說明系譜學方法，但希望能有高品質之Kunst der Auslegung對本節內文進行分析與討論。可以根據英文，德文，日文，法文，義大利文，西班牙文，中文等高品質的學術文獻進行查考。答覆請以台灣通用的繁體中文答覆。
緒論：最寂靜的時刻——論尼采的闡釋之藝與價值系譜
弗里德里希．尼采（Friedrich Nietzsche）在其先知書《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Also sprach Zarathustra）第二冊第十七篇〈論重大事件〉（Von grossen Ereignissen）中，拋出了一個深刻的歷史哲學悖論，此一悖論構成了理解其後期思想中「偉大政治」（grosse Politik）概念的關鍵入口：「世界並非圍繞著新噪音的發明者旋轉，而是圍繞著新價值的發明者旋轉；它無聲地旋轉著。」（Nicht um die Erfinder von neuem Lärm, sondern um die Erfinder von neuen Werthen dreht sich die Welt; unhörbar dreht sie sich.）緊接著，查拉圖斯特拉向那些喧囂的革命者與其信眾宣告：「相信我，我親愛的地獄噪音們！最偉大的事件——那不是我們最喧囂的，而是我們最寂靜的時刻。」（Und glaubt es mir doch, ihr Lärm- und Höllen-Freunde! die grössten Ereignisse — das sind nicht unsre lautesten, sondern unsre stillsten Stunden.）此一論斷直接挑戰了自啟蒙運動以降，將「偉大」等同於公開、劇烈、充滿聲響的政治或社會變革的現代性歷史觀。尼采在此處所進行的，不僅僅是一種詩意的反諷，更是一場深刻的價值系譜學探問：究竟是什麼構成了「偉大」？真正的歷史變革，其發生的場域與條件為何？
本報告旨在透過系譜學的方法，對〈論重大事件〉一章進行一場高品質的「闡釋之藝」（Kunst der Auslegung）。此處的寂靜（Stille）並非虛無或空缺，而是一個充滿創造性張力的場域，是新價值誕生的必要條件。如莫里斯．布朗修（Maurice Blanchot）等後世詮釋者所洞察，尼采思想中的「寂靜」與「眾神的笑聲」（le rire des dieux）緊密相連，它是一種打破單一神聖性的、肯定多元可能性的力量 1。本報告將以此為核心詮釋之一，追溯本章中幾個關鍵概念——「偉大」（gross）、「事件」（Ereignis）、「顛覆者」（Umstürzer）、「火狗」（Feuerhund）——的價值譜系。其目的在於揭示這些概念背後隱藏的權力意志形態，及其道德評價的歷史性變遷與內在矛盾。
本報告的核心論點為：尼采透過本章中「火狗」的雙重形象，以及「正午魅影」的神秘事件，對現代性的革命精神進行了一場精準的病理學診斷。他揭示了，那看似激進的、喧囂的顛覆行動，其根源往往是虛無主義式的怨恨（ressentiment），而非豐盈的生命力。與此同時，尼采藉由查拉圖斯特拉自身的形象，闡明了一種超越傳統政治範疇的「偉大政治」。這場政治的終極目標，並非權力的轉移或制度的更迭，而是為「超人」（Übermensch）的到來，進行一場影響未來千年的、無聲的價值重估 2。這場「精神的戰爭」（war of spirits）3，其戰場不在街頭，而在於最孤獨的創造者那最寂靜的靈魂深處。
第一章：「顛覆者」的系譜——作為虛無主義症狀的第一隻火狗
在〈論重大事件〉的開篇，查拉圖斯特拉敘述了一段與一隻從火山深淵中竄出的「火狗」的對話。這隻火狗不僅是一個寓言形象，更是尼采對現代革命精神進行系譜學解剖的絕佳樣本。透過對其語言、起源與行動模式的分析，可以清晰地看到尼采如何將此種革命精神診斷為一種虛無主義的末期症狀。
第一節：深淵的吠叫——革命精神的病理學
查拉圖斯特拉所遭遇的第一隻火狗，其形象與語言充滿了病態與毀滅的氣息。牠自稱「真的出自大地之心」，卻被查拉圖斯特拉一眼看穿其本質：「你的本質是灰燼、濃煙和滾燙的黏液。」（Asche und Rauch und heisser Schleim ist mir dein Innerstes.）這隻火狗的言談，充斥著對現存一切的否定與顛覆的渴望。牠自詡為「顛覆者」（Umstürzer），其行動的內在驅力並非來自於對更高價值的追求，而是源於一種深刻的怨恨與無能。
從系譜學的角度追溯，這隻火狗的形象直接連結到尼采對十九世紀歐洲風起雲湧的革命意識形態——特別是社會主義與無政府主義——的尖銳批判。牠高喊著「自由」，但這種自由的吶喊，在尼采看來，並非源於豐盈而強健的生命力，而是一種出於嫉妒與復仇渴望的虛無主義衝動。義大利學界的詮釋精準地將此火狗定義為「深淵之犬」（cane degli abissi），牠是「悲觀主義」與虛假的「政治-革命樂觀主義」的奇特結合體，其行動的本質是「對大地的拒絕與顛覆」4。牠的革命，是一種試圖將一切拉平至其自身病態水平的破壞行為。正如查拉圖斯特拉所觀察到的，這些顛覆者推倒了雕像，卻因為無法創造出任何新的、正面的價值，其行動終歸無效，甚至反而強化了被推翻之物的權威，使其以「更神聖、更具誘惑力」的姿態重新站立起來 5。
這種革命的特徵是「喧囂與濃煙」（bellowing and smoke）2。喧囂是群體現象的標誌，革命作為一種群眾運動，其能量來自於集體情緒的共振與煽動，而非個體的深刻反思。它的語言必須簡化為口號，以便於傳播與煽動。這種震耳欲聾的「噪音」，正是其思想膚淺性的必然外顯。尼采在此進行了一場「聲音的系譜學」：革命的噪音源於怨恨的集體宣洩，而真正偉大的價值創造，則必然誕生於個體豐盈生命那最深沉的「寂靜」之中。這不僅是對特定政治運動的批判，更是對群體心理與價值創造條件的深刻洞察。
第二節：偽善的同謀——「顛覆者」與「新偶像」
查拉圖斯特拉對火狗最致命的指控，是稱其為「偽善之犬」（Heuchelhund）。這個標籤揭示了一個更深層的系譜學關聯：「顛覆者」與其表面上欲推翻的對象——國家（尼采稱之為「新偶像」）和教會——在權力意志的本質上是同謀。查拉圖斯特拉一針見血地指出，這隻火狗的言論，與那些國家和教會的偽善者如出一轍。尼采在其他著作中，也明確地將國家與教會稱為「火狗」與「偽善之犬」6。
「新偶像」——現代國家——的偽善在於，它宣稱是為人民服務，實則是一個「緩慢的自殺」，透過提供虛假的安全感與滿足大眾的「百種慾望」，將個體馴化為多餘之人，使其喪失創造價值的偉大潛能 2。教會的偽善則在於，它宣稱引導靈魂走向超驗的拯救，實則透過罪與罰的道德體系，禁錮生命、貶低大地與身體，尼采甚至將教會定義為「最虛偽的一種國家」8。而革命者的偽善在於，他們高喊解放大眾的口號，其內心深處卻渴望成為新的支配者，建立新的偶像。
因此，尼采揭示了現代性權力運作的一個根本機制：「道德化的偽裝」。無論是保守的建制派（國家、教會）還是激進的革命派，都依賴於一套崇高的價值話語（人民、上帝、自由、平等）來使其權力意志合法化。它們的共同點在於，其宣稱的「價值」與其真實的「權力意志」是相悖的。它們在本質上都是生命力的敵人，都是通往尼采所預警的、滿足於安逸與平庸的「最後的人」（der letzte Mensch）的道路 9。從這個角度看，由第一隻火狗所代表的革命，僅僅是權力意志形態的轉移，而非價值的重估。它無法帶來真正的解放，只會讓世界陷入另一種形式的虛無主義循環之中。
第二章：第二隻火狗——查拉圖斯特拉作為大地之黃金心
在揭穿第一隻火狗的虛無主義本質後，查拉圖斯特拉進行了一次驚人的自我宣告：「聽聽另一隻火狗吧：牠真的出自大地之心。」（so höre von einem andern Feuerhunde: der spricht wirklich aus dem Herzen der Erde.）透過將自己類比為「另一隻火狗」，查拉圖斯特拉不僅與「顛覆者」劃清了界線，更提出了一種全新的、以價值創造為核心的革命模式。這第二隻火狗的形象，象徵著一種救贖性的、肯定大地的力量，是尼采「偉大政治」的具體化身。
第一節：來自大地之心的語言——價值的重估
這第二隻火狗與第一隻形成了絕對的對立。牠的力量並非來自深淵的怨恨，而是來自「大地之心」——象徵著豐盈的生命力與對此世的絕對肯定。牠的語言不再是灰燼與濃煙，而是黃金與金雨：「牠的氣息呼出黃金與金雨：牠的心意如此。灰燼、濃煙和滾燙的黏液於牠何有！」（Gold haucht sein Athem und goldigen Regen: so will’s das Herz ihm. Was ist ihm Asche und Rauch und heisser Schleim noch!）
「黃金」在此處的象徵意涵極為豐富。它不僅是物質上的最高價值，更是精神上的光明、太陽與創造力的象徵 4。查拉圖斯特拉的「言說」，如同降下滋養大地的金雨，是一種賦予世界新價值、新意義的創造性行動。這種力量的根源，在於他對大地（生命、身體、此在）的絕對忠誠。這與那些將希望寄託於彼岸世界的「後世之人」（Hinterweltlern）的價值觀截然相反 11。
這是一種哲學上的「煉金術」。虛無主義將世界視為無意義、無價值的，最終只留下一片冰冷的灰燼。而查拉圖斯特拉的教誨，則是將這無意義的世界本身（大地）轉化為黃金。他不是從外部的超驗世界引入價值，而是從生命內部、從權力意志的肯定性中「呼吸」出價值。因此，查拉圖斯特拉所代表的轉變，是從「顛覆的意志」（Wille zur Umstürzung）到「創造的意志」（Wille zur Schöpfung）的根本轉向。這不僅是政治策略上的差異，更是權力意志在品質上的飛躍。真正的革命，正如尼采在《道德系譜學》（Zur Genealogie der Moral）中所闡述的，並非奴隸道德那種反應性（reaktiv）的、依賴於否定對手的行動，而是主人道德那種主動性（aktiv）的、源於自身力量滿溢的價值設定。
第二節：無聲的革命與「偉大政治」
兩種火狗的對立，清晰地揭示了兩種革命模式的對立。第一種是喧囂的、破壞性的、外在的群眾政治革命，其結果是虛無。第二種是寂靜的、創造性的、內在的個體價值革命，其目標是超人。後者正是尼采「偉大政治」的核心內涵。
尼采的「偉大政治」是一種超越日常黨派政治（Parteipolitik）的「哲學立法」（philosophical legislation）2。其目標不是在現有價值框架內進行權力的再分配，而是對人類存在的意義本身進行重新設定。這場政治的舞台，不在議會或街頭，而在於最孤獨的創造者的靈魂深處。它是一場「無聲地」（inaudibly）圍繞著新價值發明者而旋轉的世界變革 2。其終極目標，是培育出一種新的、更高貴的人類類型——「超人」——並為此建立一個新的統治階級，一個能夠承受並肯定生命之悲劇性真相的貴族階層 2。
在這場偉大政治中，核心的培育工具與檢驗標準，是「永恆輪迴」（die ewige Wiederkunft des Gleichen）這一「偉大的培育思想」（the great cultivating idea）2。能夠直面並欣然接受自身生命——包括所有痛苦、醜陋與錯誤——將無限次重複的個體，才是這新貴族的一員。而那些在此思想面前崩潰的人，則被證明是衰敗的、虛無主義的。因此，查拉圖斯特拉的革命，是一場最為徹底的革命，它不改變政府，而是改變人本身，改變人與時間、與存在的根本關係。
第三章：正午的魅影——時間性、自我克服與影子
在兩種火狗的對立論述之間，尼采插入了一段神秘而關鍵的插曲：在一個炎熱的「正午」（Mittag），當查拉圖斯特拉的船停靠在「火島」時，水手們看到了查拉圖斯特拉的「鬼魂」或「影子」（Gespenst）。這個魅影飛速掠過，並向他們宣告：「是最高時刻了！」（Es ist die höchste Zeit!）這一事件不僅是情節上的轉折，更蘊含了尼采關於時間性、自我克服以及個體內在分裂的深刻哲學思考。
第一節：「偉大正午」的臨界時刻
「正午」在尼采的思想中，是一個具有特殊時間意涵的象徵。它是一天之中太陽最高、影子最短的時刻，象徵著對過去（即長長的陰影）的克服達到了頂點 14。它同時也是「偉大正午」（grosser Mittag），是人類歷史軌跡的中點，是人處於動物與超人之間的臨界時刻 7。在這個時刻，舊有的價值（如上帝、彼岸世界）已經崩潰，而新的價值尚未完全建立。這是一個充滿危險與機遇的時刻，一個需要做出根本決斷的時刻 15。
魅影所宣告的「是最高時刻了！」，帶有強烈的終末論（eschatological）色彩。然而，這並非傳統宗教或線性歷史進步論中的「末日」。在尼采的循環時間觀——永恆輪迴——的框架下，「最高時刻」並非線性時間的終點，而是在無限循環中的一個「決斷點」（moment of decision）。它不是歷史的終結，而是個體存在方式發生質變的契機。在這個時刻，個體被拋入永恆輪迴思想最嚴峻的考驗面前：你是否願意肯定這包含一切痛苦與醜陋的生命，使其永恆地回歸？
尼采在此將時間本身「政治化」了。真正的政治決斷，並非在歷史進程中選擇支持哪個政黨或哪條路線，而是在「偉大正午」的永恆輪迴思想面前，個體如何選擇自己的存在方式。選擇肯定，就是選擇成為自身命運的立法者，這是一場最根本的、超越所有世俗政治的行動。
第二節：與影子同行——自我對峙的系譜
出現在水手面前的，是查拉圖斯特拉的「影子」或「鬼魂」。在尼采的著作中，「影子」（Schatten）是一個反覆出現且意涵複雜的象徵。它代表了個體無法擺脫的過去、被壓抑的自我、內心的懷疑，以及所有「人性，太人性」（Menschliches, Allzumenschliches）的面向 16。在《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第四部中，影子作為一個具體角色登場，他是一個追隨查拉圖斯特拉的「自由精神」，卻因失去了終極目標而感到迷惘與空虛 18。影子既是負擔，也是自我認識與自我克服的必要對象。查拉圖斯特拉必須不斷逃離他的影子，卻又必須與之對話，甚至最終將其接納到自己的洞穴中 20。
正午魅影的出現，象徵著查拉圖斯特拉的教誨已經開始在世界上產生影響，但同時也預示著他自身必須經歷一場更為深刻的自我對峙。這個「影子」是他思想的延伸，是他教誨的結果，但也是他自身尚未完全克服的面向。通往超人的道路，必然是一條與自身陰影不斷鬥爭、和解與整合的道路。查拉圖斯特拉必須成為他自己教誨的第一個實踐者與承受者。
這種查拉圖斯特拉與其影子的內在分裂與對話，正是系譜學方法在個體存在層面上的戲劇化展演。系譜學要求我們與自身所珍視的價值（如「真理」、「善」）拉開距離，將其「對象化」，無情地追問其充滿偶然性甚至不光彩的起源。這一過程必然導致一種內在的分裂：進行探問的「我」，與那個承載著傳統價值、被探問的「我」。這個「被探問的我」，就是我們的「影子」。因此，要成為新價值的創造者，就必須先成為自身價值的系譜學家，勇敢地質詢並整合自身的「影子」——那些我們不假思索便繼承下來的信念、道德與身份。自我克服的過程，本質上就是一場針對自我的、永無止境的系譜學實踐。
表格一：〈論重大事件〉中兩種「火狗」的系譜學對比分析
第四章：結論——在喧囂之外，重估偉大的未來
本報告透過對《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論重大事件〉一章的系譜學式解讀，系統性地剖析了尼采對現代性核心議題——革命、政治與價值創造——的深刻批判與重構。核心的發現可以總結如下：尼采透過對「顛覆者」火狗的病理學診斷，揭示了現代革命精神內在的虛無主義根源。這種植根於怨恨的、喧囂的破壞行動，由於缺乏創造新價值的積極能力，最終只會陷入權力形態的更替，而無法帶來真正的解放。與此相對，尼采藉由查拉圖斯特拉作為「另一隻火狗」的自我定位，提出了一種以個體價值創造為核心的「偉大政治」。這場政治是無聲的、內在的，其目標是透過「永恆輪迴」思想的嚴峻考驗，培育出能夠為自身生命立法的「超人」。
查拉圖斯特拉所揭示的「偉大事件」的真正發生地，因此並非在歷史的宏大敘事或群眾的喧囂運動中，而是在個體內在的、最寂靜的時刻。它發生在「偉大正午」的決斷之中，在與自身「影子」——即我們的過去、我們的傳統、我們的人性，太人性——的無情對峙之中，在最終克服虛無主義並成為自身生命之意義的創造者的行動之中。
尼采的這一思想，對於理解當代政治哲學與個體存在意義，提供了極其深刻的啟示。在一個被政治噪音、意識形態衝突、社交媒體的喧囂與身份認同政治的嘶吼所淹沒的時代，查拉圖斯特拉的教誨提醒我們，真正的、能夠塑造未來的變革，或許始於一種向內的、寂靜的轉向。這是一種對我們自身所繼承的價值進行無情追問的勇氣，以及承擔起在上帝死後的廢墟上，為自己創造新價值的孤獨使命。這不僅僅是對「政治」的重新思考，更是對「何為偉大」這一根本問題的徹底價值重估。世界，終究是圍繞著那些在寂靜中孕育新價值的人而旋轉的；它無聲地旋轉著。
引用的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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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us Spoke Zarathustra Part IV: Chapters 1–9 Summary & Analysis | SparkNotes, 檢索日期：10月 2, 2025， https://www.sparknotes.com/philosophy/zarathustra/section9/
Le “ Zarathoustra” de Nietzsche : une adresse aux francs-maçons | Cairn.info, 檢索日期：10月 2, 2025， https://shs.cairn.info/revue-la-chaine-d-union-2010-1-page-16?lang=fr
Ainsi parlait Zarathoustra/Quatrième partie/L'ombre - Wikisource, 檢索日期：10月 2, 2025， https://fr.wikisource.org/wiki/Ainsi_parlait_Zarathoustra/Quatri%C3%A8me_partie/L%E2%80%99omb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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