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0月17日星期五

Za 4_13.9 《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更高之人〉第九節之系譜學闡釋：論學者之不孕、真理之謊言與創造者之面具 (by gemini)

 


《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更高之人〉第九節之系譜學闡釋：論學者之不孕、真理之謊言與創造者之面具 (by gemini)

用尼采系譜學方法討論本處所列的《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第四冊第十三篇Vom höheren Menschen第九節內容，不需要重複說明系譜學方法，但希望能有高品質之Kunst der Auslegung對本處內文進行分析與討論。可以根據英文，德文，日文，法文，義大利文，西班牙文，中文等高品質的學術文獻進行查考，進行根據內文而有權威等級的深度考察與答覆。答覆請以台灣通用的繁體中文答覆。


引言：定位查拉圖斯特拉對更高之人的最後教誨


弗里德里希．尼采（Friedrich Nietzsche）的《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Also sprach Zarathustra）第四部，作為一部私下印行、僅贈予摯友的「至高的終曲」（sublime finale），其核心敘事圍繞著查拉圖斯特拉的最終試煉展開：克服其「最後的罪惡」（letzte Sünde）——對「更高之人」（höheren Menschen）的憐憫（Mitleid）1。這些更高之人——包括退位的國王、最後的教皇、精神上誠實者、魔法師、最醜陋的人、自願的乞丐與影子——儘管各自展現了脫離群眾（Pöbel）的某些高貴特質，卻無一例外地深陷於現代性的頹廢、絕望與精神疲憊之中 3。他們因對現代社會的厭惡而聚集到查拉圖斯特拉的山洞，使此處儼然成為一個精神療養之所。在此脈絡下，第十三篇〈更高之人〉的長篇講話，構成了查拉圖斯特拉對其客人們的核心治療與教誨。

本報告旨在對此篇章的第九節進行一次系譜學的深度闡釋（$Kunst\ der\ Auslegung$）。此處的分析將證明，該節不僅僅是尼采對特定知識份子類型——「學者」（$Gelehrten$）——的尖銳批判，更根本地，它是查拉圖斯特拉為其客人們精心設計的一場關鍵診斷與試煉。其深層目的在於揭示一種潛伏於更高之人內心的現代性病理：一種貧血且反生命的「求真意志」（Wille zur Wahrheit），並藉此幫助他們辨識並克服自身內在的頹廢誘惑，尤其是那足以致命的憐憫情感。

這些更高之人是通往超人（Übermensch）的「橋樑」，而非超人本身 4。他們處於一個危險的中介狀態：雖已超越群眾，卻尚未獲得創造新價值的力量。這種懸置狀態使他們極易因挫折、孤獨與無力感而退化，轉而尋求一種虛假的確定性與安全感。查拉圖斯特拉對學者「不孕」（$Unfruchtbarkeit$）狀態的刻畫，實際上是在描繪更高之人失敗後的可能樣貌，以此作為一面鏡子與一劑預防性的精神疫苗。他警告他們，切勿成為那種因自身無法創造，轉而憎恨生命、固守僵化「真理」的「不孕者」7。因此，查拉圖斯特拉的批判並非指向一個外部的敵人，而是直面更高之人內心潛在的病灶。此處的教誨並非傳統意義的教義傳授，而更像是一種挑釁式的診斷，旨在激發聽者的自我克服（Selbst-Überwindung）9。尼采的格言體寫作風格本身就要求讀者主動參與思想的生成，而非被動接受，這使得此段文本成為對更高之人（以及讀者）智識勇氣的直接挑戰 9。


第一章：學者作為「不孕者」的系譜學診斷


在〈更高之人〉第九節的開篇，查拉圖斯特拉便對學者類型進行了毀滅性的診斷：「也當心學者！他們憎恨你們：因為他們是不孕的！他們有冰冷、乾枯的眼睛，在他們面前，一切鳥兒都被剝光了羽毛。」這段看似文學性的描寫，實則蘊含了尼采系譜學方法的雙重向度：生理學的還原與心理學的探源。本章旨在揭示，學者的「不孕」（$Unfruchtbarkeit$）並非單純的智識缺陷或創造力不足，而是一種源於生命力衰退的深刻道德姿態，其譜系可直接追溯至《道德系譜學》（Zur Genealogie der Moral）中所批判的「禁慾主義理想」（asketische Ideale）。


生理學的還原：冰冷、乾枯的權力意志


尼采的系譜學方法的一個核心特徵，便是將精神與道德現象還原至其生理學的根基 10。他在此處使用的強烈生理學隱喻——「冰冷、乾枯的眼睛」（kalte, ausgetrocknete Augen）——並非偶然的修辭。它們精確地指向一種權力意志（Wille zur Macht）的衰退形式。在尼采的哲學中，身體是理解一切精神現象的導引線索。健康的身體，意味著權力意志的增長、豐盈與擴張；而病弱的身體，則導致權力意志的萎縮、枯竭與反應性。

「冰冷」與「乾枯」的意象，象徵著生命熱情的消逝與創造性汁液的枯竭。學者的眼睛之所以無法看見生命的豐饒（鳥兒的羽毛），是因為其內在的生命力已經衰退，無法再對世界的生成變化產生共鳴。他們對世界的觀看方式是一種解剖式的、去生命化的分析，將活生生的有機體（帶羽毛的鳥）還原為可供分類的僵死標本（被剝光羽毛的鳥）7。這種觀看方式本身，就是其內在生命力貧乏的直接表徵。他們的「知識」活動，並非源於力量的滿溢，而是源於生命的匱乏。


心理學的探源：怨恨（Ressentiment）與價值翻轉


查拉圖斯特拉接著指出了這種生理狀態必然伴隨的心理後果：「他們憎恨你們」（Sie hassen euch）7。這種憎恨，在尼采的術語中，是一種典型的「怨恨」（$Ressentiment$）情感。根據《道德系譜學》的分析，怨恨是「奴隸道德」（Sklavenmoral）的心理溫床，它源於弱者對強者的無能為力的嫉妒與敵意 11。由於無力直接對抗或超越強者，弱者便在內心進行一場「想像的復仇」，即徹底翻轉強者的價值體系：將強者的「高貴」、「強大」、「健康」重新命名為「惡」，並將自身的「軟弱」、「無能」、「病態」重新命名為「善」。

學者對更高之人的憎恨，完美地複製了這一心理結構。他們因自身「不孕」——無法創造新的價值、無法為大地賦予新的意義——而對那些潛在的創造者（更高之人）產生了深刻的敵意 8。他們的憎恨是一種反應性（reactive）而非行動性（active）的情感。他們無法透過自身的創造來肯定自己，只能透過否定、貶低、解構他人的創造來獲得一種虛假的優越感。他們「剝光鳥兒的羽毛」，不僅是一種認識方法，更是一種怨恨的發洩：將飛揚的、充滿生命力的事物拉到地面，使其變得與自己一樣貧瘠與僵死。


禁慾主義理想的現代化身


學者的形象，最終可以被視為「禁慾主義理想」在現代科學領域的世俗化身。在《道德系譜學》第三篇論文中，尼采指出，禁慾主義理想的本質在於對生命、生成、變化與感官世界的深刻憎惡，它渴望逃遁到一個永恆不變、超感官的「真理世界」中 11。這種理想不僅體現在宗教中，也同樣支配著哲學與科學。

學者們對所謂「客觀性」、「無私的知識」的追求，其系譜學根源正在於此。他們聲稱自己獻身於「真理」，但這種獻身的真正動機，往往是為了「讓自己看不見某些東西」（sich selbst irgend etwas nicht mehr sichtbar werden zu lassen）15。他們所看不見、也不願看見的，正是生命本身的混沌、矛盾與視角性。他們所追求的「客觀真理」，是一個被抽離了生命、激情與價值的世界，一個冰冷、乾枯、安全的避難所。

由此可見，學者的「客觀性」追求與奴隸道德的「價值翻轉」共享著相同的心理結構。兩者都是將自身的「無能」重新詮釋為一種「美德」。奴隸道德將「無力復仇」重新命名為「寬恕」，將「軟弱」命名為「善良」11。與此平行地，學者將他們「無法創造」、「缺乏激情」的生理-心理狀態，重新命名為「客觀」、「冷静」、「對真理的忠誠」。這種對「客觀性」的崇拜，實際上是對生命內在的視角性（$Perspektivität$）的根本否定 9。它源於一種無力承受多重視角與生命混沌的軟弱。因此，現代科學中被奉為圭臬的「客觀性」理想，其譜系可以追溯到一種深刻的生命怨恨。它並非求真意志的最高形式，而是其最病態、最貧血的形式。查拉圖斯特拉在此處進行的，正是對這種現代科學精神的無情道德系譜學批判。


第二章：「不能說謊」與真理意志的顛倒


在對學者的生理與心理狀態進行診斷後，查拉圖斯特拉拋出了一句極具顛覆性的箴言，構成了本節的核心：「他們自誇不說謊：然而，說謊的無能，還遠非對真理的愛。……不能說謊者，不知真理為何物！」（Sie brüsten sich damit, dass sie nicht lügen: aber die Ohnmacht zur Lüge ist lange noch nicht Liebe zur Wahrheit.... Wer nicht lügen kann, weiss nicht, was Wahrheit ist!）8。本章旨在對此核心箴言進行精密的文本闡釋，證明尼采在此處並非倡導倫理學意義上的欺騙，而是進行了一場深刻的價值重估。他將「說謊」（$Lüge$）從一個道德貶義詞，提升為系譜學意義上的「視角設定」、「價值創造」與「藝術行為」的同義詞。與之相對，學者的「誠實」則被揭示為一種創造性意志的癱瘓，即「說謊的無能」（$Ohnmacht\ zur\ Lüge$）。


真理的系譜學：作為生命保存之錯誤的真理


要理解查拉圖斯特拉的箴言，必須首先把握尼采對「真理」的系譜學解構。在尼采看來，傳統形上學所追求的、與客觀實在相符合的「真理」，根本就不存在 17。所謂的「真理」，不過是「我們已經遺忘了其為幻覺的幻覺」（Illusionen, von denen man vergessen hat, dass sie welche sind）19。更準確地說，「真理」是一種服務於特定生命類型之權力意志的「錯誤」（Irrtum）9。人類為了在變動不居的世界中生存下去，必須對現實進行簡化、偽造與概念化，從而建構出一個可預測、可計算的「真理世界」。

因此，「求真意志」的根源並非對知識的純粹、無私的渴望，而是特定生理-心理狀態下對權力感的追求 10。一個生命類型會將那些有利於其生存、增強其權力感的詮釋，奉為「真理」；而將那些威脅其生存、削弱其權力感的詮釋，斥為「謬誤」。所以，對真理的探問，必須從認識論問題轉向系譜學問題：是誰在求真？是何種生命在驅動這種意志？


學者的「誠實」：說謊的無能


在此系譜學視角下，學者的「誠實」顯現出其真實面目。他們自詡「從不說謊」，但查拉圖斯特拉一針見血地指出，這並非出於對真理的熱愛，而是源於「說謊的無能」。他們的精神狀態是「冰冷的」、「免於狂熱的」，但「免於狂熱還遠非知識」（Freiheit vom Fieber ist noch lange nicht Erkenntniss）8。

這種「無能」體現在兩個層面。首先是生理層面的生命力匱乏，如前章所述，他們缺乏強大的生命衝動去建構新的視角、新的「謊言」。其次是意志層面的懦弱。他們不敢承擔創造的責任，不敢面對一個沒有內在意義、等待被賦予意義的世界。因此，他們只能依附於現成的、被公認的「事實」與價值體系，並將這種依附性美化為「誠實」與「客觀」。他們的「真理」，是一種僵化的、去生命化的真理，是一種在怨恨驅動下對生命進行的貧乏化詮釋。


創造者的「謊言」：作為藝術與權力意志的展現


與學者的「說謊的無能」相對，查拉圖斯特拉將「說謊」的能力提升為一種至高的藝術與權力意志的展現 24。此處的「謊言」意味著有能力擺脫既定事實與現存價值的束縛，從自身的豐盈之力出發，創造出新的意義、新的價值、新的世界圖景。這是一種強者的誠實，即對自身創造性衝動的絕對忠誠。

在尼采看來，藝術比（傳統意義上的）真理更有價值（Kunst ist mehr wert als die Wahrheit）25，因為藝術是有意識地將「假象視為假象」（den Schein als Schein behandelt），它並不欺騙，而是公開地肯定生命、美化生命 24。創造者的「謊言」正是一種藝術行為。它不是對現實的消極歪曲，而是對現實的積極重塑。它是一種將自身視角強加於世界、迫使世界接受新意義的霸道意志。

查拉圖斯特拉在此處也隱晦地區分了創造者的謊言與民眾（Pöbel）的謊言。民眾「總是天真地歪曲，總是說謊」（ist unschuldig krumm, der lügt immer）8。民眾的謊言是無意識的、出於群體本能的自我欺騙與因循苟且，其目的是為了舒適與安全。而創造者的「謊言」則是有意識的、超越性的藝術創造，其目的是為了克服與權力意志的增長。

因此，查拉圖斯特拉的箴言，其革命性在於徹底顛覆了傳統認識論與倫理學中「真理/謊言」的二元對立。他將其置入權力意志的譜系中，重新定義為兩種根本不同的生命活動模式。傳統觀點認為，「真理」是客觀、靜態、有待發現的；「謊言」則是對此真理的主觀偏離。尼采的系譜學則追問：是什麼樣的權力意志在驅動「求真」？又是什麼樣的權力意志在「說謊」？10。其答案是：學者的「求真意志」是一種衰弱的、反應性的權力意志，它需要一個穩固不變的外部世界來獲得安全感，因此它「發現」並固守那些有利於其生存的「真理」（即特定類型的錯誤）13。而創造者的權力意志則是強健的、行動性的，它將世界視為可供塑造的材料，透過「謊言」（藝術、隱喻、價值設定）來組織混亂、賦予意義，從而提升生命感 16。

結論是，「不能說謊」意味著缺乏將自身視角強加於世界的力量，即權力意志的癱瘓。而「知道真理為何物」，則必須首先理解所有「真理」都源於這樣一種創造性的「謊言」行為。認識到這一點，是更高之人從學者式的模仿者轉變為創造者的關鍵一步。


第三章：面具、距離感與更高之人的自我克服


查拉圖斯特拉對學者類型及其真理觀的系譜學批判，並非純粹的理論操演，而是對其聽眾——更高之人——提出的實踐性挑戰。面對一個由膚淺詮釋構成的世界，一個總是誤解深刻靈魂的「市場」（Marktplatz），更高之人若要生存並完成其創造使命，就必須掌握兩項關鍵的貴族技藝：運用「面具」（$Maske$）作為自我保護與深化內在的工具，並培養一種根本性的情感狀態——「距離感」（$Pathos\ der\ Distanz$），以此作為創造新價值的心理前提。


面具（Maske）的必要性：深刻靈魂的自我保護


尼采在多處著作中都強調，深刻的靈魂需要面具。「每個深刻的心靈都需要一個面具：並且，每個深刻心靈的周圍，都有一個面具在不斷生長，這是由於人們不斷地對他所說的每個詞、走的每步路、顯露出的每個生命跡象作出錯誤的，也就是說，膚淺的闡釋。」27。面具在此並非為了倫理學意義上的欺騙，而是為了保護內在的珍貴與脆弱之物 28。它是一種抵禦群眾窺探、同化與憐憫的策略。

對於聚集在查拉圖斯特拉山洞的更高之人而言，他們正是因為其深刻的痛苦與孤獨而處於危險之中。他們若將自己的疑慮、掙扎與希望赤裸地暴露於眾，只會招來誤解與憐憫，而憐憫正是查拉圖斯特拉眼中最危險的情感，它會削弱強者的意志 29。因此，更高之人必須學會戴上面具，隱藏自己的真實意圖與痛苦。這面具可以是一種沉默、一種合群的姿態，甚至是一種刻意的粗糙，用以包裹內在的精緻與羞恥感 28。面具創造了一個內在的自由空間，使更高之人能夠在其中進行價值實驗，而不受外部世界的干擾。


距離感（Pathos der Distanz）的譜系與功能


如果說面具是外在的防禦策略，那麼「距離感」則是內在的創造性前提。在《道德系譜學》中，尼采將「距離感」視為貴族道德（Herrenmoral）的起源性情感 11。正是這種高高在上的、俯瞰的、自我肯定的姿態，首次創造了價值差異，區分了「高貴的」與「卑下的」，從而確立了等級秩序（$Rangordnung$）31。距離感是價值創造的基礎，它源於一種內在的權力感，一種對自身優越性的直接感受 32。

聚集到查拉圖斯特拉這裡的更高之人，他們之所以「更高」，正是因為他們本能地感受到了自身與現代「民眾」社會及其價值觀之間的巨大距離 3。然而，他們的距離感是不穩固的、病態的。它常常表現為對世界的厭惡、憂鬱與怨恨，是一種消極的疏離，而非積極的創造 32。查拉圖斯特拉的任務，便是要治癒這種病態的距離感。他教導他們要學會「朝著自己上方大笑」（über euch hinweg lachen）32，即學會超越自身的痛苦與嚴肅性，將消極的疏離感轉化為一種輕盈的、遊戲的、充滿創造力的積極距離感。

面具是維持並培養這種積極距離感的具體實踐。透過戴上面具，更高之人得以在內心世界與外部世界之間創造一個緩衝區。在這個緩衝區中，他們可以冷靜地觀察世界，而不被其價值觀所感染；他們可以自由地遊戲，而不必為自己的思想尋求他人的認可。這種由面具所保障的隱秘性（secrecy），正是高貴靈魂的標誌 28。


對「透明性」的價值重估


查拉圖斯特拉的教誨在此處完成了一次深刻的價值重估，顛覆了傳統上對「透明/遮蔽」的評價。在源於基督教與民主主義的道德觀中，「透明」、「坦誠」、「真誠」被視為至高的美德。然而，在尼采看來，這種對透明性的無條件崇拜，往往是一種缺乏深度的表現，甚至是精神上的猥褻。

學者追求一種徹底的「可知性」與「可計算性」，這與他們冰冷、乾枯的本性相符。他們試圖「剝光一切鳥兒的羽毛」，使其變得赤裸、可分析、易於掌控 7。這種對透明的執著，源於對生命中不可測度、神秘、豐富面向的恐懼，是一種對生命本身的褻瀆。

與之相對，一個深刻的靈魂，其內在世界必然是複雜、多層次、充滿矛盾甚至黑暗的 38。將這一切不加選擇地暴露於眾，無異於一種自我戕害與精神上的自我暴露狂。因此，「面具」成為了一種保護深刻性的必要手段，它不是對他人的不誠實，而是對自我複雜性的最高誠實。查拉圖斯特拉教導更高之人，真正的「智識誠實」（$intellektuelle\ Rechtschaffenheit$）40，並不在於像學者那樣天真地信奉一種赤裸的「真理」，而在於有勇氣承認視角的必要性，並有藝術家的技巧地運用「面具」來守護自身的創造潛能。這是一種新的、更高層次的誠實。


學者與創造者（更高之人）的系譜學對比


為了系統性地呈現〈更高之人〉第九節中所蘊含的兩種人類類型學的對立，本報告將透過系譜學的視角，從心理根源、權力意志、認識論、道德姿態等多個維度，對「學者類型」與「創造者/更高之人」進行概念化對比。此表格旨在清晰地揭示兩種生命形態在根本上的價值判斷差異，從而深化對尼采價值重估思想的理解。


維度 (Dimension)

學者類型 (The Scholar Type)

創造者/更高之人 (The Creator / Higher Man)

心理根源 (Psychological Origin)

怨恨 ($Ressentiment$)；對生命的恐懼與疲憊 11

權力感 (Feeling of Power)；對生命的肯定與愛 ($Amor\ Fati$) 10

權力意志 (Will to Power)

反應性的 (Reactive)、衰退的；尋求保存與安全 11

行動性的 (Active)、增長的；尋求克服、創造與冒險 2

認識論 (Epistemology)

「求真意志」；相信客觀、絕對的真理，視其為有待發現之物 9

「視角主義」($Perspektivismus$)；承認真理是服務於生命的詮釋與創造 9

核心能力 (Core Capacity)

「說謊的無能」($Ohnmacht\ zur\ Lüge$)；分析、整理既有知識 8

「說謊的藝術」($Kunst\ der\ Lüge$)；創造新價值、新隱喻 24

道德姿態 (Moral Stance)

禁慾主義理想；將軟弱道德化為「客觀」、「誠實」11

貴族道德；基於「距離感」($Pathos\ der\ Distanz$) 的價值設定 32

方法論/工具 (Methodology/Tool)

透明性、可計算性；「剝光事物的羽毛」7

面具 ($Maske$)；運用遮蔽來保護深度與創造力 27

與生命的關係 (Relation to Life)

不孕 (Sterile)；憎恨生成變化，逃向永恆 7

豐產 (Fertile)；擁抱生成變化，成為「大地的意義」35


結論：從「說謊的無能」到「創造的誠實」


綜合以上分析，〈更高之人〉第九節的教誨，構成了更高之人從「橋樑」走向「超人」的內在轉化路徑中，至關重要的一步。查拉圖斯特拉的最終目標並非摧毀這些更高之人，而是要治癒他們，使他們成熟，從而能夠承擔起為大地創造新價值的使命 2。治癒的過程，核心在於克服憐憫——不僅是對他人的憐憫，更是對自身的憐憫。學者這一形象，正是引發憐憫的典型：一個雖擁有知識卻喪失了生命力的可悲存在。

透過揭示學者式「誠實」的病理學譜系，查拉圖斯特拉迫使更高之人直面並克服自身內部的同樣弱點。他們必須完成一場深刻的內在價值重估：拋棄那種基於軟弱、怨恨與生命疲憊的學者式「誠實」，轉而擁抱一種創造者的、基於力量與生命肯定的新誠實。這種新的誠實，即是忠於自身創造新「謊言」（新價值、新視角、新神話）的使命。

他們必須學會「說謊」——亦即學會創造——才能真正擺脫對舊有價值體系的依賴與怨恨。這意味著，最終的、最高級的誠實，不再是對某個外部「事實」或「真理」的消極符合，而是對內在權力意志的積極忠誠。創造者最大的誠實，便是勇敢地承認世界本身沒有內在意義，並承擔起為這個無意義的世界創造意義的重責大任。這是一種超越了傳統善惡、真偽二元對立的、屬於未來哲學家的「智識誠實」（$intellektuelle\ Rechtschaffenheit$）11。

這趟從「說謊的無能」到「創造的誠實」的艱難旅程，正是從「更高之人」到「超人」的內在蛻變之路。它所要求的，不僅僅是智識上的領悟，更是一種根本性的生命姿態的轉變——從反應到行動，從怨恨到肯定，從憐憫到創造。唯有通過這場試煉，更高之人才能真正擺脫其作為「失敗者」的陰影，不再是需要憐憫的對象，而是成為查拉圖斯特拉所期盼的、能夠與他一同歡笑、一同為大地立法的繼承者。

引用的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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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Nietzsche's Teleology for the Higher man. - Reddit, 檢索日期：10月 17, 2025， https://www.reddit.com/r/Nietzsche/comments/id9c0g/nietzsches_teleology_for_the_higher_man/

  3. Thus Spoke Zarathustra Part IV: Chapters 1–9 Summary & Analysis ..., 檢索日期：10月 17, 2025， https://www.sparknotes.com/philosophy/zarathustra/section9/

  4. Thus Spoke Zarathustra Part IV: Chapters 10–20 Summary & Analysis - SparkNotes, 檢索日期：10月 17, 2025， https://www.sparknotes.com/philosophy/zarathustra/section10/

  5. Zarathustra's Last Supper: Nietzsche's Eight Higher Men, 檢索日期：10月 17, 2025， https://www.tandfonline.com/doi/pdf/10.1080/15665399.2007.10819953

  6. 11. Der See des Menschen, das Meer des Übermenschen und der Brunnen des Geistes. Fluss und Fassung einer Metapher Friedrich Nietzsches, 檢索日期：10月 17, 2025， https://books.openedition.org/obp/6189

  7. Carl Jung über Nietzsches starke Sprache in Zarathustra (Nietzsches Zarathustra-Seminar 1934) - Reddit, 檢索日期：10月 17, 2025， https://www.reddit.com/r/Nietzsche/comments/10cghiv/carl_jung_on_nietzsches_strong_language_in/?tl=de

  8. "On the Higher Man": Nietzsche, Thus Spoke Zarathustra, Part 4, Sect. 73, 檢索日期：10月 17, 2025， https://piratesandrevolutionaries.blogspot.com/2009/04/on-higher-man-nietzsche-thus-spoke.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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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Zur Genealogie der Moral – Wikipedia, 檢索日期：10月 17, 2025， https://de.wikipedia.org/wiki/Zur_Genealogie_der_Moral

  12. Zur Genealogie der Moral(Deutsche Version) von Friedrich Nietzsche — Gratis-Zusammenfassung - getAbstract, 檢索日期：10月 17, 2025， https://www.getabstract.com/de/zusammenfassung/zur-genealogie-der-moral/103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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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 哲学者は如何にして知を愛したか - The University of Osaka Institutional Knowledge Archive : OUKA, 檢索日期：10月 17, 2025， https://ir.library.osaka-u.ac.jp/repo/ouka/all/55690/28229_Dissertation.pdf

  18. ニーチェは、絶対的な真実が存在しないことをどう正当化したの？ : r/askphilosophy - Reddit, 檢索日期：10月 17, 2025， https://www.reddit.com/r/askphilosophy/comments/uc075f/how_did_nietzsche_justify_the_nonexistence_of/?tl=ja

  19. Lüge - Wikipedia, 檢索日期：10月 17, 2025， https://de.wikipedia.org/wiki/L%C3%BCge

  20. Truth and Lies - Confluence, 檢索日期：10月 17, 2025， https://confluence.gallatin.nyu.edu/context/first-year-writing-seminar/truth-and-lies

  21. 永井均著『これがニーチェだ』｜実熊 秀史 - note, 檢索日期：10月 17, 2025， https://note.com/hmjm292709/n/n1510e095692d

  22. NIETZSCHE ON TRUTH A Thesis Submitted to the College of Graduate Studies and Research in Partial Fulfillment of the Requirements - HARVEST (uSask), 檢索日期：10月 17, 2025， https://harvest.usask.ca/bitstreams/785f28be-a0fa-4043-b462-b2bfa95b7608/download

  23. 權力意志The Will to Power - 華文哲學百科, 檢索日期：10月 17, 2025， https://mephilosophy.ccu.edu.tw/entry.php?entry_name=%E6%AC%8A%E5%8A%9B%E6%84%8F%E5%BF%97

  24. Jede Beschäftigung mit dem komplexen Verhältnis zwischen Literatur und Lüge kommt nicht umhin, auf jenes berühmte Verdikt einzugehen, das Platon den Dichtern angedeihen lässt. Nach der Vulgata hat Platon die Dichter aus dem Staat ausgeschlossen, weil diese Lügen verbreiten würden, wobei damit zumeist die Fähigkeit der Dichter gemeint ist, unwahre Geschichten zu erfinden, also die Fähigkeit, Fiktionen zu erschaffen. 1 Wenn man den platonischen Dialog allerdings etwas genauer anschaut, erscheint diese Deutung als fragwürdig. Auch wenn unstrittig ist, dass Platon die Dichter aus dem Staat ausschließen will und dass er sie kritisiert, weil sie nur Nachbildner von Schattenbildern seien, so findet sich bei ihm keine kategorische Verdammung der Lüge. Ganz im Gegenteil - DIEGESIS, 檢索日期：10月 17, 2025， https://www.diegesis.uni-wuppertal.de/index.php/diegesis/article/download/188/613?inline=1

  25. Philosophy of Art Is Born! - Climbing the Mountain Called Art, 檢索日期：10月 17, 2025， https://www.philosophy-of-art.com/2015/09/philosophy-of-art-is-born-climbing.html

  26. ニーチェの生成論, 檢索日期：10月 17, 2025， https://www.ritsumei.ac.jp/acd/cg/lt/rb/670/670PDF/iwami.pdf

  27. 何为尼采“虚无主义”的隐微义, 檢索日期：10月 17, 2025， https://www.xsyk021.com/fileXSYK/journal/article/xsyk/2020/1/PDF/liusenlin.pdf

  28. Beyond Good and Evil — English and German, Translation of Friedrich Nietzsche's Jenseits von Gut und Böse. (Leipzig 1900) - Foreword. - For Masonic Research, 檢索日期：10月 17, 2025， https://www.freemasonryresearchforumqsa.com/beyond-good-and-evil.php

  29. Man muß noch Chaos in sich haben, um einen tanzenden Stern gebären zu können, 檢索日期：10月 17, 2025， https://www.dgfe.de/fileadmin/OrdnerRedakteure/Sektionen/Sek02_AEW/KWF/Publikationen_Reihe_1989-2003/Band_19/Bd_19_1998_280-324_A.pdf

  30. 19. Written and Painted Thoughts.pdf - University of Hawaii System, 檢索日期：10月 17, 2025， http://www2.hawaii.edu/~freeman/courses/phil494/19.%20Written%20and%20Painted%20Thoughts.pdf

  31. Kann mir jemand dieses Aphorismus aus der Fröhlichen Wissenschaft erklären? : r/Nietzsche - Reddit, 檢索日期：10月 17, 2025， https://www.reddit.com/r/Nietzsche/comments/1nfflm7/can_someone_explain_this_aphorism_from_gay_science/?tl=de

  32. Nietzscheforschung. Sonderband 1 Zeitenwende – Wertewende: Internationaler Kongreß der Nietzsche-Gesellschaft zum 100. Todestag Friedrich Nietzsches vom 24.–27. August 2000 in Naumburg [Reprint 2015 ed.] 9783050047638, 9783050036199 - DOKUMEN.PUB, 檢索日期：10月 17, 2025， https://dokumen.pub/nietzscheforschung-sonderband-1-zeitenwende-wertewende-internationaler-kongre-der-nietzsche-gesellschaft-zum-100-todestag-friedrich-nietzsches-vom-2427-august-2000-in-naumburg-reprint-2015nbsped-9783050047638-9783050036199.html

  33. Friedrich Nietzsche: Menschliches, Allzumenschliches 9783110652406, 9783110641806, 9783110652116, 2020939839 - DOKUMEN.PUB, 檢索日期：10月 17, 2025， https://dokumen.pub/friedrich-nietzsche-menschliches-allzumenschliches-9783110652406-9783110641806-9783110652116-2020939839.html

  34. 尼采的“距离的悲剧”中的“pathos”是什么意思？ : r/Nietzsche - Reddit, 檢索日期：10月 17, 2025， https://www.reddit.com/r/Nietzsche/comments/jo8yke/what_does_the_pathos_mean_in_nietzsches_pathos_of/?tl=zh-hans

  35. 國立臺灣大學社會科學院政治學系碩士論文National Taiwan University Master Thesis 尼采階序道德之闡釋, 檢索日期：10月 17, 2025， https://tdr.lib.ntu.edu.tw/bitstream/123456789/2588/1/ntu-106-1.pdf

  36. 19.1. Nietzsches Anmaßung einer schicksalhaften Umwertung aller Werte - Open Book Publishers, 檢索日期：10月 17, 2025， https://books.openbookpublishers.com/10.11647/obp.0133/ch19.xhtml

  37. IV. NIETZSCHE: DIE GROSSE VERNUNFT - Brill, 檢索日期：10月 17, 2025， https://brill.com/display/book/9783846749302/B9783846749302-s007.pdf

  38. Postponements - Project MUSE, 檢索日期：10月 17, 2025， https://muse.jhu.edu/book/84745/epub

  39. NIETZSCHE- STUDIEN - IRIS, 檢索日期：10月 17, 2025， https://iris.unive.it/retrieve/e4239ddd-ca69-7180-e053-3705fe0a3322/nietzsche-studien%202020%20pageproofs.pdf

  40. Nietzsches Wissenschaftsphilosophie: Hintergründe, Wirkungen und Aktualität 9783110259384, 9783110259377 - DOKUMEN.PUB, 檢索日期：10月 17, 2025， https://dokumen.pub/nietzsches-wissenschaftsphilosophie-hintergrnde-wirkungen-und-aktualitt-9783110259384-9783110259377.html

  41. Nietzschestudien Nietzschestudien 39 | PDF - Scribd, 檢索日期：10月 17, 2025， https://de.scribd.com/doc/267837029/nietzschestudien-nietzschestudien-39

  42. Thus Spoke Zarathustra - Wikipedia, 檢索日期：10月 17, 2025， https://en.wikipedia.org/wiki/Thus_Spoke_Zarathustra

  43. On the Genealogy of Morality - Wikipedia, 檢索日期：10月 17, 2025， https://en.wikipedia.org/wiki/On_the_Genealogy_of_Moral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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