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0月17日星期五

Za 4_14.1 憂鬱之歌與價值重估：《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第四冊第十四篇的系譜學闡釋 (by gemini)

 


憂鬱之歌與價值重估：《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第四冊第十四篇的系譜學闡釋 (by gemini)

用尼采系譜學方法討論本處所列的《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第四冊第十四篇Das Lied der Schwermuth.第一節內容，不需要重複說明系譜學方法，但希望能有高品質之Kunst der Auslegung對本處內文進行分析與討論。可以根據英文，德文，日文，法文，義大利文，西班牙文，中文等高品質的學術文獻進行查考，進行根據內文而有權威等級的深度考察與答覆。答覆請以台灣通用的繁體中文答覆。

I. 導論：查拉圖斯特拉的最終試煉—憂鬱之歌的系譜學定位


尼采的《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第四冊，作為整部作品的終章與高潮，其敘事與哲學結構呈現出一種戲劇性的張力。此處，查拉圖斯特拉不再是那位向山下走去、向大眾宣講的先知，而是回歸其孤獨的洞穴，迎接一場最深刻、也最危險的內在試煉。這場試煉的核心，便是「高等人」（höheren Menschen）的到來。這些人物並非查拉圖斯特拉教誨的成功典範，反而是他最巨大危險的具象化：憐憫（Mitleid）1。他們應「危急的呼喊」（Nothschrei）而來，聚集於查拉圖斯特拉的洞穴中，代表了現代性精神所能達到的最高成就，卻同時也體現了其內在的頹廢與虛無主義的根本困境 3。查拉圖斯特拉的洞穴，這個昔日孕育智慧與超越的孤絕之所，此刻轉變為一個試煉的熔爐，考驗著他能否最終克服那「人性的，太人性的」（menschlich, allzumenschlich）情感羈絆 6。

在此背景下，第十四篇〈憂鬱之歌〉（Das Lied der Schwermuth）構成了這場誘惑的戲劇性頂點。此處的「憂鬱」（Schwermuth）並非單純的個人情緒低落，而是一種具有深刻哲學意涵與生理學基礎的狀態。它是高等人共享的靈魂氛圍，一種源於「上帝已死」後，舊有價值崩塌而新價值無力創生的集體精神枯竭 6。查拉圖斯特拉一度沉溺於這股憂鬱之中，這象徵著他對抗自身內在殘餘的人性弱點最艱鉅的鬥爭。本報告旨在運用尼采自身的系譜學方法，對此篇第一節的文本進行深度闡釋（Kunst der Auslegung），挖掘其中潛藏的價值譜系、權力關係與生理學判斷。分析將不僅止於詮釋文本的表層意義，更將深入挖掘其核心象徵—空氣、洞穴、憂鬱，以及查拉圖斯特拉、高等人與其動物之間關係—的生成史與價值評斷根源。

從一個更宏觀的視角審視，《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第四冊的結構，可被視為對柏拉圖式對話錄的一種自覺的戲仿與顛覆。柏拉圖筆下的蘇格拉底召集門徒，透過辯證法引導他們趨向一個超越性的、單一的真理。與此相對，查拉圖斯特拉聚集了他那個時代的「智者」，其目的卻非啟迪，而是診斷他們共同的病症，並最終拒絕他們成為自己的追隨者 10。這一結構性的對比，揭示了尼采哲學與古典形上學傳統的根本決裂。柏拉圖的洞穴是需要逃離的無知暗影世界；而查拉圖斯特拉的洞穴最初是力量的象徵，但高等人的到來，卻將其變質為一個現代靈魂的「療養院」，充滿了他們虛無主義的「惡濁空氣」12。對話的最終結果，並非對「善」的共同願景，而是查拉圖斯特拉克服了對他們的憐憫，並為了迎接超人（Übermensch）的到來而與他們保持距離 4。這不僅是對蘇格拉底式教化模式的摒棄，更是朝向一種基於自我超越與高貴距離的新型哲學家形象的邁進。


II. 洞穴的氣味：一種頹廢的生理學與價值判斷


本篇章的開篇即為一個關鍵的感官描寫：「當查拉圖斯特拉這天回到他的洞穴時……他發現裡面的空氣又重又悶」（Als Zarathustra aber an diesem Tage in seine Höhle zurückkam... fand er die Luft darin schwer und schwül）。在尼采晚期思想中，「嗅覺」（Geruch）不僅僅是一種生理感知，而是一種首要的、本能的價值判斷工具，其判斷先於並超越了理性的思辨 15。鼻子是具有「敏銳嗅跡」（feine Witterung）的器官，是探測健康與腐敗、上升與衰頹生命形態的生理學探針 13。查拉圖斯特拉對洞穴空氣的感受，因此構成了一種直接的、身體性的價值診斷。

這股「又重又悶的空氣」，其系譜學根源並非單純的物理現象，而是高等人集體靈魂的生理性蒸發物。它承載著多重價值沉積：

首先，這是禁慾主義理想的氣味。這空氣中瀰漫著數千年來生命否定、罪惡感與壞良心（schlechtes Gewissen）的腐臭，這是禁慾主義理想的遺產，它毒害了即便是最高等的人類類型，使其生命力萎靡不振 18。

其次，這是現代虛無主義的氣味。尼采將腐敗（Verwesung）的氣味與一個類型之衰落（Niedergang seines Typus）直接聯繫起來 12。高等人雖已超越群氓，卻因無力創造新價值而在自身未曾實現的潛能中腐爛、停滯。他們是現代性危機最精緻的標本，其精神的停滯在物理空間中顯化為令人窒息的空氣。

最後，這是心理停滯的氣味。新鮮空氣的匱乏，象徵著精神流動的停頓，以及自我超越能力的喪失，而這正是頹廢（décadence）的根本標誌 3。

這一感官經驗，與尼采的「藝術生理學」（Physiologie der Kunst）概念緊密相連 19。洞穴的氛圍在此成為一種生理學意義上的「美學」現象：它直接作用於查拉圖斯特拉的身體與精神，誘發了他的憂鬱狀態。這有力地證明了尼采的核心論點：一切價值判斷（「善」、「惡」、「美」、「醜」）最終都植根於生理性的反應，取決於外在刺激是增強還是削弱了我們的權力感（Gefühl der Macht）22。

更深一層分析，洞穴中的「惡濁空氣」實則象徵著痛苦的傳染性，這是尼采批判憐憫的核心論據之一。空氣在此成為了Mitleid的物質化身—一種共享的痛苦氛圍，威脅著要感染並削弱健康的個體（查拉圖斯特拉）。尼采曾明確指出，「憐憫使痛苦具有傳染性」（Das Mitleiden macht das Leiden ansteckend）23。它非但不能減輕痛苦，反而使其倍增。高等人因共同的「危急呼喊」而聚集，他們的共同狀態便是痛苦與憂鬱。這「又重又悶的空氣」正是傳遞這種集體狀態的物理媒介；它不僅是他們痛苦的象徵，更是其傳播的動因。當查拉圖斯特拉吸入這空氣時，他便暴露於被他們病態所感染的危險之下。這一場景將生理學的論證（嗅覺作為價值判斷）與道德心理學的論證（憐憫作為傳染病）完美地結合在一起。它戲劇化地揭示了頹廢是如何蔓延的：並非透過抽象的觀念，而是經由生理—情感的直接感染。因此，查拉圖斯特拉的鬥爭，不僅僅是為了駁斥一種思想，更是為了抵抗一場生理性的侵襲。


III. 「高等人」的集合：現代性精神肖像的系譜學考察


聚集在查拉圖斯特拉洞穴中的「高等人」，並非一個同質化的群體，而是一幅現代性精神的集體肖像畫。他們包括了國王、退位的教皇、魔法師、良知的顧慮者等，各自代表了在超人出現之前，人類發展所能達到的頂峰 2。他們的「高等」之處在於他們已經克服了某些事物，例如群氓道德或陳舊的信仰；但他們的悲劇性也正在於此：他們僅僅是破壞者而非創造者，是「一座橋樑，而非目的」3。

他們共同的Schwermuth（憂鬱）是診斷其病理的關鍵特徵。對此憂鬱進行系譜學追溯，可以發現其根源於：

第一，上帝之死。他們是第一代真正深刻體驗到基督教—形上學價值框架崩潰後果的人。如文本所言，上帝曾是他們最大的危險，上帝死後他們才得以「復活」，但這種復活卻將他們拋入了一個無意義的巨大虛空之中 5。他們擺脫了舊的枷鎖，卻找不到新的方向。

第二，知識的重負。他們擁有「精神的良知」（Gewissenhaftigkeit des Geistes），一種驅使他們拒絕舊偶像的智識上的誠實。然而，正是這種誠實癱瘓了他們創造新偶像的意志。他們的知識非但沒有帶來解放，反而「哽塞」了他們，使他們窒息於真理的荒漠之中 26。

第三，對生命的怨恨（Ressentiment）。作為最高等的失敗者，他們內心潛藏著一種更為隱晦的怨恨。這種怨恨不再針對特定的壓迫者，而是針對存在本身，怨恨它未能賦予生命以固有的意義 3。這使得他們在系譜學上，與他們自認為早已超越的奴隸道德產生了隱秘的聯繫。

因此，高等人構成了通往超人道路上一個必要的犧牲 4。查拉圖斯特拉與他們的互動，是一個診斷其局限性的過程，旨在釐清一條超越他們的道路。他們的失敗，恰恰界定了未來哲學家的任務：不僅要具備摧毀的勇氣，更要擁有創造的權力意志。

這一群體的形象，可以被理解為尼采對愛默生（Ralph Waldo Emerson）式「智者」或「超驗自我」觀念的挪用與激進批判。學術研究已日益揭示愛默生對尼采思想的深刻影響，尤其是在塑造一個自我依賴、創造自身價值的個體理想方面 27。愛默生的「智者」或「詩人」是一個肯定生命、充滿力量的形象，是一個挪用世界以創造新神話的實驗者 27。然而，查拉圖斯特拉洞穴中的高等人，則是這一理想在歐洲土壤上的一個陰鬱、失敗的倒影。他們具備了超脫於群氓的智識洞見，卻缺乏尼采在愛默生作品中發現的「輕盈」與「宇宙的宏偉」27。他們的憂鬱，正是這種失敗的症候。他們是被歐洲沉重的歷史、被禁慾主義理想的漫長陰影所壓垮的「智者」，無法達到尼采部分受愛默生啟發而構想的「歡愉的智慧」（fröhliche Wissenschaft）。因此，洞穴中的這次集會，構成了一場對十九世紀歐洲知識分子局限性的系譜學批判。它揭示了為何愛默生式的理想，一旦移植到歐洲虛無主義的貧瘠土壤中，只會凋零為頹廢的花朵，而無法綻放出超人的果實。


IV. 憐憫的誘惑與動物之愛：查拉圖斯特拉對「人」的最終克服


本節文本的核心，在於查拉圖斯特拉內在狀態的劇烈轉變。他被高等人的氛圍所感染：「……一陣巨大的憂鬱襲上了他……因為，他說，他的動物們對他已不夠忠誠」（...aber eine grosse Schwermuth kam über ihn... denn seine Thiere, sagte er, wären ihm nicht treu genug.）。這個看似費解的理由，實則是一把解開其內心掙扎的鑰匙。

查拉圖斯特拉的憂鬱，正是來自高等人的情感傳染。他對動物「不忠」的抱怨，是一種心理投射。正如尼采在其他著作中反覆論證的，憐憫往往是一種自戀的行為，是藉由他人的痛苦來感受自身的力量，或在此情境中，是將自身的脆弱與動搖外部化的一種方式 23。他的悲傷並非關於他的動物，而是他屈服於瀰漫在洞穴中那種以人為中心的、病態的痛苦。這一場景，是尼采思想與叔本華倫理學的正面交鋒。叔本華將憐憫（Mitleid）視為道德的基礎，認為它能消解個體化原則（principium individuationis）的幻象 1。而對尼采而言，這恰恰是憐憫最致命的危險：它消解了高貴個體的力量，將其拖入群氓的集體苦難之中，或者在此處，拖入頹廢的「高等群氓」的泥沼 31。

這一節的高潮，是查拉圖斯特拉的吶喊：「但是我的忠誠又算得了什麼！……我愛你們，我的動物們！」（Aber was liegt an meiner Treue!... Ich liebe euch, meine Thiere!）。這並非一句多愁善感的抒發，而是一次深刻的哲學宣告，一次價值重估（Umwertung aller Werte）的行動。

在此，「愛」（Liebe）被置於「憐憫」（Mitleid）的系譜學對立面。查拉圖斯特拉轉向他的動物，象徵著一次決定性的價值克服。他的動物—鷹（象徵驕傲、距離、精神）與蛇（象徵智慧、大地、永恆輪迴）—代表了整合的、非頹廢的、健康的自我 33。牠們超越了善惡的彼岸，體現了純粹的、本能的生命肯定。他對動物的愛，是一種對強健、完整、自足生命的肯定。這與針對軟弱、殘缺、需要拯救的人類之憐憫，構成了根本的對立。藉由這個宣告，查拉圖斯特拉克服了「對人之愛」（Menschenliebe），這種愛在其基督教與博愛主義的形式中，根植於對人類脆弱性的憐憫 37。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植根於非人性的、回歸自然的、本能力量的全新理想 17。

為了清晰地展示這一核心的價值對立，以下表格將從系譜學角度對兩種情感進行比較：

特徵

憐憫：對高等人的情感

愛：對動物的情感

對象 (Object)

人，過於人的人 (Mensch, allzumenschlich)；頹廢、受苦、不完整的存在

動物；驕傲（鷹）與智慧（蛇）的象徵；完整、本能、健康的生命

系譜學根源 (Genealogy)

基督教—叔本華道德；對受苦的病態敏感；奴隸道德的殘餘

前道德的、狄奧尼索斯式的生命肯定；權力意志的純粹展現

心理動力 (Psychodynamics)

傳染性的，削弱力量；使受苦倍增；一種自戀的投射

賦予力量的，肯定的；慶祝力量與完整性；一種對自身理想的愛

哲學功能 (Philosophical Function)

查拉圖斯特拉的最終誘惑；必須被克服的價值

查拉圖斯特拉的最終克服；一種新的價值典範

此表格清晰地揭示了，這一瞬間不僅是情感的轉變，更是一場深刻的價值革命。憐憫的對象是衰敗的人類，其根源是生命否定的道德，其效果是削弱與傳染。而查拉圖斯特拉宣告的愛，其對象是健康的動物所象徵的生命原型，其根源是前道德的生命肯定，其效果是增強與確認。前者是查拉圖斯特拉必須擺脫的最後誘惑，後者則是他完成自我超越、確立新價值範式的關鍵一步。


V. 結論：超越憂鬱—通往超人的價值重估之路


綜上所述，〈憂鬱之歌〉的第一節並非一個無關緊要的抒情插曲，而是一齣微型的哲學戲劇。它透過系譜學的透鏡，完成了多重任務：它診斷了現代性最高產物的內在病理，揭示了憐憫作為一種情感瘟疫的傳染性危險，並最終上演了一場通往未來所必需的、決定性的價值轉向。

此段文本本身即是尼采將其系譜學方法應用於自身創作的絕佳範例。他不僅僅在哲學論述中談論價值重估，更是在《查拉圖斯特拉》的詩性敘事中將其戲劇化。這一場景挖掘了現代憂鬱與憐憫的譜系根源，暴露了其否定生命的價值內核，然後透過肯定一種全新的、增強生命的愛，來實際執行一次價值重估。查拉圖斯特拉的行動，完美體現了系譜學從診斷批判到價值創造的完整過程。

查拉圖斯特拉對這最終誘惑的克服，是「偉大的正午」（grosse Mittag）與超人降臨的必要前提 14。透過洗滌自身靈魂中最後一絲以人為中心的憐憫殘餘，他淨化了哲學的根基，為一種全新的、朝向未來的人類形態的建立掃清了道路。高等人的憂鬱，是舊價值體系的黃昏；而查拉圖斯特拉對其動物的愛，則是新價值的黎明。這場在洞穴深處上演的內心鬥爭，最終為走出洞穴、迎接一個超越人類的未來，鋪平了道路。

引用的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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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 I have recently begun to read "Thus Spoke Zarathustra." In the prologue, Nietzsche mentions that Zarathustra is friends with an eagle and a serpent. What do these animals represent, symbolically or metaphorically? How do they play into the wider themes of Nietzsche's philosophy? - Reddit, 檢索日期：10月 17, 2025， https://www.reddit.com/r/Nietzsche/comments/1fd30rb/i_have_recently_begun_to_read_thus_spoke/

  36. Zarathustra: the Eagle and the Serpent : r/Nietzsche - Reddit, 檢索日期：10月 17, 2025， https://www.reddit.com/r/Nietzsche/comments/199lga6/zarathustra_the_eagle_and_the_serpent/

  37. 26. Das zweite Bewusstsein Nietzsches - Dieter Just, 檢索日期：10月 17, 2025， http://www.d-just.de/text26.pdf

  38. Philanthropie - Wikipedia, 檢索日期：10月 17, 2025， https://de.wikipedia.org/wiki/Philanthropie

  39. Nietzsche on the Re-naturalization of Humanity in Thus Spoke Zarathustra (Chapter 11), 檢索日期：10月 17, 2025， https://www.cambridge.org/core/books/nietzsches-thus-spoke-zarathustra/nietzsche-on-the-renaturalization-of-humanity-in-thus-spoke-zarathustra/6C78449311C9E96BCFDE18F9EBFEDE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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