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ll hooks《關於愛的一切》線上讀書會—會議紀錄
目錄
bell hooks《關於愛的一切》線上讀書會逐字稿整理... 1
第一部分:關於愛的定義與靈性... 2
第二部分:靈性、價值與愛的倫理... 2
第三部分:愛與支配的區別... 3
第四部分:父權文化下的情感與表達... 4
第五部分:愛與家庭教育的啟示... 6
第六部分:親密恐怖主義與時間的價值順位... 7
第七部分:社群的力量與靈性的回歸... 8
第八部分:關係中的界線與分離... 9
第九部分:關係中的界線與分離... 10
第十部分:情感需求與自我照護... 11
第十一部分:社群與個人價值順位... 11
第十二部分:愛的版本、教育與行動... 12
第十三部分:動詞的愛與哀悼的意義... 13
第十四部分:歷史創傷與集體哀悼... 14
第十五部分:無愛的社會與神聖性... 15
第十六部分:愛的定義與自尊的實踐... 16
第十七部分:誠實與自尊的重建... 17
第十八部分:自尊、真實與承諾... 18
第十九部分:靈性的實踐與愛的倫理... 18
第二十部分:恐懼、虛無主義與務實的「大愛」... 19
第二十一部分:貪婪與功能失調的正常化... 20
第二十二部分:愛與權力的對立... 20
第二十三部分:愛情關係的創造與承諾... 21
第二十四部份、後續與google gemini ai的延伸對話與討論... 22
批判性反思:連結 bell hooks思想與台灣脈絡... 23
「小確幸」文化與內在心靈的衝擊... 25
「佛系」與「躺平」:一種愛與失範的社會病理... 27
「情感異化」:當愛成為一種被支配的勞動... 29
bell hooks的「愛」:對抗情感異化的解放
第一部分:關於愛的定義與靈性
Speaker B:
這本書約在 2000 年出版,當時柯林頓還在當總統,書中也提到了柯林頓和路文斯基的案例。bell
hooks 很直接地說,雙方其實都在相互利用。她的名字 bell hooks 不是本名,而是用了小寫,她說這是因為我們都是承接別人、承接祖父母與家人,所以不用把自己看得那麼大。
對我來說,一開始影響最大的地方是,她認為愛其實有一個定義。她受到佛洛姆(Erich Fromm)《愛的藝術》的影響,以及另一位學者派克(M. Scott
Peck)的啟發,將愛定義為:「主動的付出,願意讓自己以及他人的靈性得以成長與滋長。」
這個定義包含幾個重點:
1.
愛是主動的。
2.
愛包括自己與他人,必須有自愛。
3.
愛不限於自戀,而是走向社群,在團體中共同滋長。
這裡面有一個最有趣的概念,是關於靈性。這回到大學教育上。像社會學家涂爾幹(Émile Durkheim)在談教育思想演進時,曾說二世紀時的教會就創立了大學的基本雛形,大學的任務在於「拯救靈魂」。這個任務一直延續到十八、十九世紀。但面對德國大學的興起,大學就出現了爭議:應該走向研究,還是靈性路線?這就產生了人文與世俗化的分野。
你會發現,現在的大學越來越少談論宗教、愛與靈性,而這些議題都轉移到了世俗市場。例如,當我們在讀書會中問大家想推薦什麼書時,榮格(Carl Jung)的書馬上就會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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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者註: ·
佛洛姆(Erich Fromm):德裔美籍心理學家、社會哲學家,其著作《愛的藝術》將愛定義為一種需要學習的藝術與能力。 ·
派克(M. Scott Peck):美國精神科醫師,其著作《心靈地圖》探討了靈性成長與愛。 ·
涂爾幹(Émile Durkheim):法國社會學家,現代社會學的奠基者之一,對教育社會學有重要貢獻。 |
第二部分:靈性、價值與愛的倫理
Speaker B:
我覺得 bell hooks 在第五章特別強調靈性。從這個角度來理解她的討論,我們會發現,她想問的是:在我們的日常生活當中,還有沒有什麼對你來說是神聖的、值得追求的面向?
這其實與二十、三十年代的法國思想家有所呼應,例如巴塔耶(Georges Bataille)和超現實主義學派,他們也在思考:除了既定的日常秩序或混亂的戰爭狀態之外,人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bell hooks 其實遙遠地回應了這個傳統,反過來自我提問:我們到底活著是為了什麼?
她書中提到,虛無主義是一種靈性上的疾病,所以也只有透過靈性上的治療方式才能回應虛無主義。換句話說,你到底在追求什麼?你的「神聖嚮往」是什麼?對
bell hooks 來說就是愛。這個愛又回到她所定義的,是一種主動付出、讓自我與他人靈性得以成長的愛。
她還舉了很多例子,特別是關鍵的第六章,她談價值,寫的是「遵循愛的倫理」。愛的倫理是一門技術,因為佛洛姆談「愛的藝術」時,用的詞源其實都是在強調「這是一個需要學習的面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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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者註: ·
巴塔耶(Georges Bataille):法國哲學家,其思想挑戰了傳統的理性、秩序與價值,並探討了神聖性、越界與性。 ·
愛的倫理:bell hooks 認為愛的倫理需要我們有意識地去學習與實踐,這與傳統哲學中對倫理的探討不同,更強調其在日常生活中的應用。 |
第三部分:愛與支配的區別
Speaker B:
不同於佛洛姆所談的「愛的藝術」,bell hooks 這裡談「愛的倫理」。她會說,這不是一種外在的掌控,雖然它需要學習,但更重要的是,你怎麼去處理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怎麼樣去依循你內心所認為的規範來行事做事。
在哲學上,這可以回應到古希臘的倫理學。但在華人文化當中,許多倫理可能都基於權力、支配與宰制,要求你遵循一定的互動秩序。bell hooks 的愛的倫理則不太考慮這些,它首先在意的是平等。
整本書會有一個比較強的基督教傳統,但
bell hooks 也研究佛教,並告訴我們世界各大宗教的核心都是愛。雖然這些宗教後來自我腐化、世俗化,強調物質主義,到處斂財,但她認為宗教的本質不是這些,而是愛。
所以我們可以回到一個問題:為什麼她的書是這樣安排的?從目次來看,導言一開始是「恩典」,談「被愛觸動」。被愛觸動的一開始,其實是我們作為一個受苦的人。她提到自己的成長過程,作為一個黑人女性,遭遇各種漠視與不被期待。但當她走到牆邊,有人告訴她:「你是值得被愛的」,她就覺得自己不是孤單的。無論如何,有個人像天使一樣守護著你,讓你有盼望,直到你也有機會成為守護別人的天使。
第一章到第四章分別談了「清晰」、「正義」、「誠實」、「承諾」。這幾個大概都是在台灣比較少被談論的。例如,愛應該有一個清晰的定義,愛跟不愛是可以很容易分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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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者註: 愛的倫理與支配:bell hooks 在此區分了兩種倫理觀。傳統倫理可能基於社會規範或權威,而愛的倫理則是一種內在的、基於平等與尊重的準則,這與她的女性主義、反種族主義思想一脈相承。 |
第四部分:父權文化下的情感與表達
Speaker B:
bell hooks 提到,愛與不愛是很容易分出來的,比如說他不願意主動付出,不願意關照別人的內心感受,或者他只在意自己。她特別回應到美國的自戀文化,以及歐洲歷史發展下來的一種自我主義或個體化。但對她來講,重新帶入人與人之間的關懷與連結是很重要的。
清晰地定義愛也很重要。因為只有清晰定義之後,我們才不會被帶著走,才不會偏離我們認為應該向上提升的方向。我覺得清晰定義愛之後,其實是劃定一個界線。這就像我們說「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雖然聽起來很八股,但真的有些事情就是要教,要學,要讓人過得有尊嚴,而不是把人的底線退讓掉。
這裡面,對愛的不同談法可能導致不同的結果與影響。我覺得
bell hooks 有點像是愛的傳教士或愛的戰士。大家都覺得這東西不重要,尤其在浪漫文化為主流的電影裡,父權體制所界定的愛都會讓人弱化。例如,動漫或電影裡的男性被迫要堅強,不能展現脆弱,不能要求協助;而女生可能就是不該自己出頭。
這些其實都是父權文化對你的宰制,讓你不敢說出自己的聲音。其實我在讀那一段時,也覺得她到後面講到群體、互惠與承諾那一段,特別說實踐愛,其實你要能夠勇敢地說出自己的主張,並且讓大家知道。否則就會落入保守主義。例如,我不喜歡某些政客,但我不說出來也不去糾正,那只會讓「劣幣驅逐良幣」。
所以對她來說,說出來是重要的。但我們也很怕被清算。這牽涉到下一個問題:如果我們都不說出來,大家就會覺得彼此都是孤立的。在孤立的狀況下,我們很容易受到恐懼的侵蝕,團結就不可能。但是當壞人都團結起來時,自認為是好人的人不團結,又怎麼可能跟他們對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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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者註: ·
劣幣驅逐良幣(Gresham's Law):原為經濟學術語,意指在貨幣市場上,良幣會被儲藏起來,而劣幣會繼續流通。此處引申為,當人們不願意發聲時,不好的事物就會佔據主流。 |
Speaker B:
這其實可以連接到漢娜.鄂蘭(Hannah Arendt)對公共領域與極權主義的一些討論。如果我們的日常生活被恐懼佔據了,我們就會越來越孤立、個人化。但克服恐懼的方式,恰恰是因為你相信愛、相信正義、相信有值得主張的價值。就算充滿痛苦與否定,你還是覺得這個東西不會只有你看到,所以你願意去說、去保護、去守護。
這讓我想到很多日本動漫,像《鬼滅之刃》也在講這些,就算輸了也不是真的輸,只有當你真的放棄了那個價值的時候,你才是真的輸了。在《葬送的芙莉蓮》裡也說,一個戰士只有真正倒下的才是倒下,你不再站起來才是倒下。所以這裡面講的價值,回到它字的源頭是一種力量或堅持。它當然有自我揭露與自我昭示。
愛作為一種價值,它的要點在於它不是要讓人進入一種被支配的關係,而是強調包容、寬容、寬恕。所以最後她也提到寬恕的價值是:我們願意在心中為你留一個位置,我們願意平等互動。大人們應該要以身作則,不要互相指責,而是要讓小孩能夠了解,一個活得像個人樣是什麼樣子。
我自己是覺得,第一、五、六章對我的啟發很大。至於二、三、四章,是在談堅持、勇氣與勇敢。我覺得有這樣一本書作為指引,我應該會需要常常拿出來看,不管是在日常相處、面對學生或公共事務上。我覺得「對就是對,不對就是不對」這一點,是需要努力去堅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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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者註: ·
漢娜.鄂蘭(Hannah Arendt):德裔美籍政治哲學家,其著作《極權主義的起源》等探討了公共領域、政治行動與極權主義的本質。 ·
價值作為一種力量:此處指的價值(value)不只是道德標準,更是支持個體行動與堅持的核心信念。 |
第五部分:愛與家庭教育的啟示
Speaker C:
我覺得我可以接著,因為我對二、三、四章感觸比較多。這對我有一個蠻有啟發的點,因為剛好現在也有小孩。我小時候被打,但我回想起來,當時其實沒有質疑這件事。只是長大後會想,為什麼要用暴力?我覺得打小孩是一個權力非常不對等的施加暴力行為。
很多家長一邊打一邊說:「我是為你好,我是愛你。」但 bell hooks 在第二章提到:「愛始終是愉快的感受,沒有例外。」她後面有講,如果愛要茁壯,其實要持續努力做有建設性的改變。我覺得這點在教育小孩這件事上對我很有啟發。
Speaker B:
就是公平正義其實是跟愛相關的。
Speaker C:
對,這點我覺得之前比較少看到這個論點,就是有公平正義才有可能有愛。另外,第四章「承諾」裡面有一點說,光是負起責任並不表示我們能讓這種差別待遇不再發生,但我們可以決定採取哪種方式回應不公義的行為。
我覺得這也是回到實踐愛吧。從個人的自愛,到家人的小群體之愛,再擴大到社群,負起責任這件事也是實踐愛很重要的一環。我覺得在我們習慣的環境中,對於問責(accountability)這件事,可能從 MeToo 之後才比較被大家使用這個詞。有時候我們總覺得自己無能為力,但她這點說「我們可以決定採取哪種方式回應不公義的行為」。
這個方式不見得能立刻改變現狀,但比如說,我們可以像剛剛所說,多站出來說一些話,儘管可能受到攻擊。這樣才有可能實踐愛。我覺得這點也很有啟發。
回到靈性,我覺得靈性這段對我來說,它是一個自我覺察的過程。我們要實踐愛,必須先了解自己。她可能是用一些冥想方法。因為我自己也有在冥想,所以我覺得讀這章的時候蠻有感同身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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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者註: ·
問責(Accountability):在社會學與政治學中,指個體或組織為其行為負責的機制。在台灣社會,這個詞在性平議題(如 MeToo 運動)之後,逐漸受到更多關注。 ·
情緒勞動(Emotional Labor):社會學術語,指為了滿足特定情境(如工作、家庭)所付出的情感與情緒管理。這裡延伸討論在家庭教育中,如何公平分配與實踐情感責任。 |
第六部分:親密恐怖主義與時間的價值順位
Speaker B:
好,謝謝你的分享。C一開始從公平正義與家庭講起,而且剛好聽到小孩的聲音,很有既視感。第二章有一個概念叫「親密恐怖主義」,就是最熟悉的人才有辦法傷害你最深。他談到了感情與家庭關係,所以首先要先自愛。你要用愛別人的方式來愛自己,如果我們沒有同等地愛自己,很快就會失控,或者變成被支配。
特別是後面講到「負責」的部分。我覺得C講到負責,我想到書中提到,很多男人就算結了婚,還是像個小孩,因為他們不願意負起責任。這句話在我的日常生活中也常出現,例如把房間整理好,或不要亂說話的責任。我覺得天啊,每天都是日常修養。
hooks書中提到一個很有趣的時間順位。例如,我們會聽到很多人把工作放在第一順位,但卻很少聽到有人說,為了愛所以把工作排到後面。bell hooks 特別強調,你必須選擇一個適合的工作。如果在一個沒有愛的倫理的地方工作,你也很難去實踐愛。因為當你自己做著不喜歡的事情時,你也會感到壓迫,當然也就很難照顧好自己,更難去愛別人。
她當大學老師,雖然不喜歡,比較想當倡議者跟作家,但她覺得解決方式就是把工作做好,然後下個階段再用其他時間去做喜歡的事情。我要說的是,我覺得時間與價值順位在這裡面很關鍵。比如說,我太太跟我說話,我可能正在整理讀書會筆記,然後沒聽到,就會被唸。但如果重新想一下價值順位,好像整理資料或做工作,反正不用那麼急著做完。慢慢地,那個心態(mindset)就要重新設定好,到底在乎的是什麼。
Speaker B: C剛說到問責,我覺得提問題的力道和力量是很大的。這會讓我想到,另一個讀書會談到「問題(problem)」這個字,它的發音怪怪的,但意思像是丟一個東西在前面,或者是拿起盾牌來對抗。所以當你提一個問題,其實是在進行一個挑戰。
當然,從 bell hooks 來看,提問題不一定是挑戰,有時候是關心。但在日常互動中,如果你問問題,對方不回答,其實是蠻不禮貌的。在西方的歷史裡,問一個問題可能會有生命危險,例如問地動說或天動說,可能會被教廷審判。在以前的時代,如果問一個問題是跟白色恐怖有關的,那這個問題就不單純只是問題。
所以我覺得這牽涉到一個自由的文化,容許提問題、容許討論、容許公共空間的存在。但如果我們不相信可以提問題,保持沉默,那就會進入一種每個人都被關在私有領域的狀態。這會讓我們變成「嬰兒」(infant),在西方思想裡,「嬰兒」的原始意思是「不能說話的人」,因為他們還不具備公民身分。
但 bell hooks 的重點是要告訴你,除了重視大人的公民身分(citizenship),就算小孩也有他們的公民權。這個公民權不只是國家給的,指的是人作為人應該有的權利。他可以提問,他的權利應該被尊重,他的身體自由不應該被侵犯。即使他做了不對的事情,你也可以用溝通來解決,而不是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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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分:社群的力量與靈性的回歸
Speaker B: 我對這些東西一直都蠻有興趣的,因為我覺得看看自己以前怎麼樣長成這樣。我是奶奶帶大的,從小在眷村長大,有很多玩伴。所以我看到
bell hooks 講到團體時,會想到我某種程度上是由我那個村莊、那個眷村養大的。這讓我有一種很「里長伯」的個性,就是不管我以前唸書還是現在辦讀書會,都有一種「你忙沒關係,反正我就是里長伯這樣跟你聊一下」的感覺。
當然,這回到都市的建築與空間設計,樓層之間的互動就很少。但這時平面的空間就很重要,例如有個公共的空地,大家可以出去遛小孩,互相認識,也許就會有比較好的社區團結意識。這從物質層面來講是很重要的。
再回到靈性的部分。我看到這一段時,因為最近也看很多身心學與靈性成長的書,我就會想,如果要照顧靈性,我大概會重新撿起過去學的太極拳。純打坐我有點坐不住,而且身體沒有運動。打太極拳可能會讓心理狀態比較穩定。
我覺得靈性最大的競爭對手,就是我們的「注意力荊棘」——無止境的焦慮、無止境地看訊息,沒有讓自己跟內心對話。書中特別講到禱告,禱告就是一個讓你在一個時空裡,可以自己跟心說話的過程。但我們很少有這樣的時間,要麼被日常生活佔據,要麼被手機訊息佔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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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部分:關係中的界線與分離
Speaker B: 後面講到在愛中交給他人,當然 bell hooks 自己也有質疑。她提到關於追求「完美(perfect)」這件事情,其實不是說一定要盡善盡美,而是我們試著把它做到好一點、一點一點修正。所以才會有說,像剛剛那個提問題,或者是去糾正不正義、不正確的事情,雖然我們不能改變全部的狀態,但也許我們可以改變部分的樣貌。
所以最後回到那個設定界線的問題,界線的設定是為了尊重每個人的主體性。你可以看到
bell hooks 的討論,他是放在民主社會的脈絡下,談人怎麼樣去肯定別人的個體性。但那個個體性又不是消費主義或資本主義下的個體化,而是能夠去肯定這些人作為獨立個體,能夠自主、自在地與他人交往,並且相互滋養。所以又回到她的定義:愛如何去滋養自身與他人的靈性。我覺得這點既要劃界,但那個界線又不是排斥性的。
Speaker A: 我主要是有一章蠻有感覺的,就是從浪漫愛的迷思到愛是行動,不是只是一種感受或話語。這又連結到實踐,到底怎麼樣的實踐是合一的?你就會想到自我跟你身邊另外一個人的界線之間的協商。這其實很困難,常常我們會把自己的需求放得很大,但有時候又會因為想要回應或讓另外一個人滿足,而委屈自己。
我還覺得蠻特別的是,她有特別連結到公共領域的愛。例如之前罷免運動時,有參與的媽媽說因為她有小孩,不希望台灣的公共領域被不適任的人壟斷,所以覺得媽媽們要站出來。她們也是用這樣的方式在實踐愛。這其中也有對於未來不確定感的焦慮,以及對於國家的一種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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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者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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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eaker B: 謝謝 A 的分享,我聽到滿滿的生命經驗。你跟 C 的生命階段不一樣,在意的面向就不一樣。關於戀愛關係裡的界線,bell hooks 在書裡特別提到她的分手經驗。她說在父權體制的教育下,我們常覺得愛是責任、是義務,好像男生得扮演某個角色,女生也得扮演某個角色。但其實她的回應是成長,是從成長的角度來看雙方如何滋養彼此。
這也呼應到剛才提到的,男孩還沒有學習承擔責任成為男人。這指的是你怎麼去信守承諾,甚至是誠實。不要說謊,因為一個謊言往往需要更多的謊言來圓。
第九部分:關係中的界線與分離
Speaker B: 我覺得劃定界線很重要的一件事是,雙方都把彼此視為成熟的主體,然後進行溝通。如果溝通後真的無法好好相處,那就誠實地面對一切,該分手就分手,該離開就離開。她特別區分了情感投注或迷戀,認為這與愛是不同的。她問,我們在買東西時會反覆研究功能與 CP 值,為什麼談戀愛時,卻不會弄清楚彼此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
她提到男性特別在意性,但如果男性能夠把對性的興趣,轉化成對愛的興趣,也許他們會有更多令人滿意的性愛與生活。這當中,她談的是一種文化。我們的文化和影視產業鼓勵支配、暴力與某種男子氣概,卻沒有好好教大家如何在日常生活中進行溝通與交流。
從分手的經驗帶出的哀悼,無論是面對伴侶的死亡,或是自己的死亡,她的觀點是,當你清楚甚至承認死亡與我們共在時,你會更珍惜每一天,並思考要如何與這個人相處。如果有一方變心,無法在這段關係中投入,那就看你願不願意寬恕、承受、包容,或者就接受這一切。
對她來講,愛是一個動詞。你是基於愛,而不是基於支配而與這個人在一起。你不是因為社會角色,而是因為你喜歡這個人,覺得跟他在一起能夠相互成長滋養,所以你願意為他主動付出。
她的愛定義其實很全面,首先你要自願,不自願就不一定要勉強在一起。但她也提到,如果像她朋友因為出櫃,家人很生氣要斷絕關係,她覺得總是有溝通的機會。當你相信總有溝通的可能性,你就會願意繼續嘗試。但當我們抱持著「這個人不可溝通」時,某種意義上是你覺得累了。雖然保存精力無可厚非,但對 hooks 來說,她還是非常正向積極的。只是前提都是:你必須先愛自己,照顧好自己。
第十部分:情感需求與自我照護
Speaker B: 所以,不管是因為公共事務讓你分心,還是家裡的事務讓你太擔心,前提都是你要先照顧好自己。你可以跟這些人說:「我現在很累,需要休息。」或者是主動求援。她說男性因為父權教育,認為求援是很丟臉的事,但沒有啊,每個人本來就是相互依賴的。
她沒有把溝通當成一個單獨的標題,但她在「誠實」那一章很強調這一點:對自己誠實,對他人誠實。
A 剛剛提到,媽媽出來參與公共事務,導致沒有時間煮飯。爸爸在哪裡?家裡其他人呢?這似乎被預設成煮飯一定是媽媽的事情,但為什麼非得是這樣?當然我家是我老婆煮,因為我煮得太難吃,但你也可以說,我不能學習煮得好吃一點嗎?
所以 bell hooks 批評大家不會把愛放在工作前面,但我可能會因為沉溺於讀書而忽略煮飯。某種程度上,這也是一種上癮。書中提到,因為我們不承認愛、不承認人有情感的需要,所以我們會找到各種消費文化來轉移注意力。像我就是對看書上癮,透過跟大家講話感覺自己讀了好多書,有種虛榮感。但當我跟老婆講讀了什麼時,又覺得不堪一擊,因為講了一大堆卻做不到。這很羞愧。
第十一部分:社群與個人價值順位
Speaker B: 大家各自的生活都要努力。關於團體,我覺得像疫情這件事,大家可能就知道要共體時艱。台灣社會還保有那種團體感,看到路邊有人需要幫忙,能幫就幫。但前提是自己要有餘裕。
A 的狀況是,自己的生活可能因為一團混亂,又覺得公共事務放不下,所以餘裕反而讓自己越來越緊迫。我覺得這邊反而是要重新聚焦,回到照顧自己身上。當你把自己活得很好的時候,你就可以讓大家覺得,應該這樣。
說到底,你說國家大事要關心到什麼程度?如果每個人都能把自己的工作做好,把日常生活照顧好,其實可能就不會搞得這麼混亂。立法委員沒有把自己的事情做好,搞得大家都很亂,那當然是要糾正。
我不是說不要關心公共事務,而是應該以自己的規律與秩序為優先。我們不能像激情一樣一下子爆發。書中說,激情不等於愛。真的愛是一種持久的承諾,你願意長久地照顧、維持與守護。
最後回到注意力的部分。A 說在都市中眷村的想法很浪漫,我覺得也是,所以才需要有新的社區。讀書會對我來說就是一個社區。但我的想法很簡單:如果是老婆跟讀書會的朋友,我會優先選老婆。因為老婆要跟你過一輩子。讀書會的大家有緣相聚,我沒有要求大家一定要讀或幹嘛,這本來就是自發性。
老婆這件事是我們說了承諾,花了很大的力氣,對方也花了很大的力氣來相處。你怎麼可以為了讀書會或工作把它放一邊呢?這是不對的。所以我的日子過得還不錯,是因為我覺得我的價值順位是正確的。
有些人就是需要照顧家裡,有些人沒辦法花時間投入公共事務或讀那麼多書。那我們的責任反過來是說,怎麼樣讓這些人雖然不能參與,但如果有想要,我們也分享一點給他們。這也是我的做法,錄影、整理筆記。但我還是以我的家人為優先。
可能有些人會說這很自私,但問題是,如果一個社會不能容許人自私,那其實這個社會也蠻可怕的。正面來講就是自我,你只有從自己作為一個「我」出發,才能夠「推己及人」。你也要先推己(從自己開始),才能及人(吉人)。
第十二部分:愛的版本、教育與行動
Speaker A: 這本書的英文書名是《All
About Love: New Visions》。所以她認為自己提出了一個新版本,從女性主義來談愛。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如果你讀過一些教育理論,會知道巴西的教育思想家保羅.弗雷勒(Paulo Freire),他寫了一本叫《受壓迫者教育學》(Pedagogy of the Oppressed)的書,從批判教育的立場來談。bell
hooks從這本書學到不少,但也覺得那本書沒有談到性別,所以她自己做了補充,提出了所謂的「交融式教學」。簡單來說,就是把學生視為平等的對話者,在課堂上彼此揭露、誠實地表達、溝通與討論。所以這本《關於愛的一切》是核心看法,但愛如何落實在教育教學上,可以參考 bell hooks 的另一本書《教學越界:教育即自由的實踐》(Teaching
to Transgress: Education as the Practice of Freedom)。
這本書有女人迷創辦人寫的推薦序,以及游美惠所寫的導讀。她在第 12 頁引用了 bell hooks 的說法:「試著將愛想成是行動,而不是感覺。任何人只要保持這種想法,自然而然就願意擔起全部責任,負責到底。愛是看一個人怎麼做(Love is as what love does)。」這強調了行動先行的觀點。
這其實可以回應到社會學常提到的,人類互動的「雙重偶聯性」(double contingency)。例如,當我說要讀這本書時,我不知道大家會不會按讚。但按讚的人也可能在想,會不會被賦予什麼任務?所以,在某種相信自己會被善待的情況下,我們才願意去互動,甚至相信就算沒有互動,也不會受到太大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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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者註: ·
保羅.弗雷勒(Paulo Freire):巴西教育家,批判教育學的代表人物。他主張教育不應是單向的灌輸,而應是師生共同參與的對話過程。 ·
雙重偶聯性(Double Contingency):社會學術語,由帕森斯(Talcott Parsons)提出,指在社會互動中,每個行動者都必須考慮到對方的行動,並同時預期對方也會考慮自己的行動,因此互動的結果具有不確定性。 ·
行動先行:此處強調,即使有恐懼,也應先嘗試行動,因為行動本身就是愛的實踐。 |
第十三部分:動詞的愛與哀悼的意義
Speaker A: 這種行動跟被動的討論,德勒茲(Gilles
Deleuze)在《尼采與哲學》裡討論了很多。主動者是創造價值的人,他們願意去嘗試、去實踐他們所說出的東西。而被動者則是為自己找各式各樣的理由跟藉口來維持被動狀態,他們的行動跟行動者自身是分離的。但主動的人,他們的行動跟本人是一體的。
這是一個很深刻的點:愛作為名詞與愛作為動詞的區別。如果你只是把愛當成嘴巴說說,那就是身心分離。但如果把愛當成動詞,就像「我當一個老公」,你怎麼樣把老公「當」出來,而不是隨便說說。當個像樣的老公,這是實踐。
這也連結到,我們最終的關鍵是在自己的生命脈絡中,如何自己去實踐、嘗試與行動。這包括前面說的照顧自己,像是保留自己的注意力、運動、留時間給自己冥想,讓自己重新釐清一天做了什麼、明天要做什麼。這些都是一種關照自己的行動。
再來是第 15 頁關於秩序。我那時在讀這一段,同時也在讀C推薦的書。第 15 頁第二段提到,你受過傷害,但不可能回到沒有傷害的狀態,所以要接受經歷過這一切的自己。
我查了一下佛洛伊德(Sigmund Freud)的「哀悼與憂鬱」(Mourning and Melancholia)這篇文章。哀悼是你知道有明確的對象,所以可以哀悼。但憂鬱是沒來由的,你不知道為什麼煩悶。我覺得這個討論很有趣。bell hooks在這裡用的是「哀悼」,她知道自己曾經受過傷害,所以就接受經歷過這一切的自己,但哀悼過了就繼續走下去。她說,當我停止哀悼,就能重新去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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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者註: ·
德勒茲(Gilles Deleuze):法國哲學家,其思想對後現代主義與後結構主義影響深遠。他與尼采一樣,強調主動與被動的區別。 ·
愛作為動詞:bell hooks 強調愛不是一種情感狀態或名詞,而是一種需要付出行動、實踐與學習的能力,是一種動詞。 ·
佛洛伊德(Sigmund Freud):奧地利神經學家、精神病學家,精神分析學派的創始人。其理論將哀悼與憂鬱做出區分,前者是面對失落的正常反應,後者則是病理性的。 |
第十四部分:歷史創傷與集體哀悼
Speaker A: 書中莊子的例子也很有趣,莊子老婆過世後,他哀悼了幾天就開始鼓盆而歌,他說人本來就會死,日子還是要繼續過。這點是說,你可以接受這些事情,但死去的人可能也不希望你一蹶不振。
我那時就在想,這回到國家之間的問題。如果雙方都是所謂的受害者,都緊抓著彼此的傷害不放,其實很難走下去。這就是以巴(以色列與巴勒斯坦)的困境。像台灣,也會有我們要面對的轉型正義問題。甚至在屠殺面上,像中國跟日本的歷史,大家好像只記得猶太大屠殺,但有美國人提到,日本人在大屠殺中的人數也比德國人多。這裡面要說的是,猶太人的宣傳工作做得多麼好。所以有些事情會被刻意記得,但廣義的歷史事實還需要大家弄清楚。
哀悼是不是會被刻意引導?這可以連接到茱蒂絲.巴特勒(Judith Butler)這位女性主義學者,她在 911 之後關注戰爭,寫了幾本書,像是《危脆生命》(Precarious Life),講有些人的生命好像死不足惜,沒有人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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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者註: ·
以巴的困境:以色列與巴勒斯坦之間的長期衝突,常被視為雙方都緊抓歷史創傷不放,難以尋求和解的例子。 ·
茱蒂絲.巴特勒(Judith Butler):美國哲學家、性別理論家,其著作《性別惑亂》為女性主義與酷兒理論奠定基礎。911 事件後,她的思想轉向對戰爭與暴力倫理的探討。 |
第十五部分:無愛的社會與神聖性
Speaker A: 第 15 頁的最後一段,bell hooks 其實是在面對一個課題,那就是 lovelessness(無愛的狀態)。她認為整個社會與文化不再討論愛,不再討論互相去關照彼此的心靈。所以她說,這本書也是為了召喚大家回到愛裡面。當我們去愛,就可以讓自己的心說話。這是她在導言裡為整本書定下的基調。
導言的地方講了一個故事,是看到牆上的塗鴉。你自己的生命中,可能也會有這樣街上的景物,它不說話,但只要它在那裡,你就會很安心。對 bell hooks 來說,是有人在牆上寫了「你是值得被愛的」。對我來說,我家巷子口有一棵雞蛋花,一年花期很長。但有一天里長找人把樹修剪到只剩三四根枝條。我們很難過,因為覺得連一棵樹都會被這樣亂修,到底我們對生活環境能有多重視?
那種安心感與安定感,有時候我們不會覺得有多重要,但等到失去時才發現有多麼幸福。這也呼應她後面講的生命與死亡的討論。她說在美國社會談愛好像很庸俗,學術界也沒什麼好談的,所以她先談死亡。但在談死亡時,卻發現遭遇到的是滿滿的愛。這其實我們在很多故事或自己的經歷中也看到,就是因為要離去,才發現愛在這裡面。
就像《葬送的芙莉蓮》這個例子,精靈族活千年,不太需要理解人類的感情。但面對人類有死的生命,你會發現人類會珍惜彼此相聚的時光。這讓「紀念」變得有意義。《鬼滅之刃》也講了很多這樣的事情。我覺得日本人很厲害,會用一些方式包裝,但涵蓋了重要的議題。
當然,這些動漫如果從女性主義者的角度來看,還是太「男性太男性」了。如果類比尼采的書名來說:「這一切都是人性,太人性的。」也就是說,不是形上學,不是神學,而是出於人的利益與關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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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者註: ·
lovelessness:bell hooks 在書中使用的術語,指社會與文化中缺乏愛的狀態,使得個體感到孤獨與疏離。 ·
男性太男性:此處引用尼采的《人性,太人性的》,並將其改寫,藉此批評影視文化中,常以男性的視角與需求來詮釋故事與情感,忽略了其他性別的經驗與觀點。 |
第十六部分:愛的定義與自尊的實踐
Speaker A: bell hooks 後面的章節安排,從第一章到最後一章都是先有一段引言,再進入正文。她認為,對愛要清晰定義是重要的,因為你知道要守護什麼、要重視什麼,而不是打迷糊仗。在這一點上,bell hooks 非常清楚。
第 39 頁她說:「要真正去愛,我們必須學著調和各種要素。」她用了「調和」的概念,也就是要根據實際狀況來調整,包含關心、喜愛、認可、尊重、承諾、信任,以及坦誠的溝通。
第二章講正義,特別是「童年之愛」(Childhood Love)。這包含了在童年被愛,以及你如何愛惜與珍惜別人的童年。這就是我們前面提到的,重視孩子本身也具有主體性與公民身分。
第 60 頁她說:「愛的教養的核心之一,是在孩子展現不良行為之前,先設下界限並教導孩子設定界限。」如果你用懲罰,孩子就沒有辦法說話,只能被壓制,久了也就習慣不溝通了。有愛的父母不會完全不懲罰,但會採取取消某種活動,或是拿走某樣孩子獨享的東西,重點在於教會孩子自律,並且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這裡面有一個有趣的問題是,在孩子還沒犯錯前,我們怎麼跟他們說界限在哪裡?這就涉及到學習。《師父》(the Knack)一書當中創業的例子也是如此,你可以從別人的經驗中學習,而不是非得自己經歷血淋淋的教訓。所以一樣,要當一個父母,不知道在哪裡設下界限時,可以看書,或是參加媽媽社群。當然,慎選社群很重要,因為有些社群可能會有奇怪的價值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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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者註: 自尊的實踐:bell hooks 提倡的自尊是一種需要學習與努力才能獲得的能力,其基礎是誠實、自我接納、對自己負責、主張自己的意見等,與我們文化中常被外在標準(如排名、成就)定義的自尊不同。 |
第十七部分:誠實與自尊的重建
Speaker A: 我覺得提問可以讓我們從錯誤中學習,在學習方法的書中也提到,一直重複會做的事情不會進步,但如果你明確知道自己哪裡做得不好,從那裡開始改,你就會越來越有韌性、越來越強。
父母是孩子成長的調節者。第 63 頁第二段提到,如果女兒看到大人能夠理性討論,她就會學會如何理性討論。這聽起來理所當然,但現實中我們常常看到很多奇怪的例子。
Speaker B: 這章我還有一個跟主題不太相關,但很喜歡的翻譯的地方。書中把 mystification 翻成「大惑不解」,我覺得翻得很棒。我覺得它可能原本的意思是迷思,一個既定俗成的想像。但翻成「大惑不解」,好像也很貼切,彷彿有種既定俗成的意義在裡面。
Speaker A: 這裡面的脈絡是,最大的大惑不解,或是讓人覺得不能挑戰的奧秘或禁忌,就是你跟家人有血緣關係,所以愛家人是理所當然的。但她要說的是,愛是一種能力,是一個選擇,是一個動詞。所以如果你在家裡遇到很糟糕的待遇,你不需要勉強自己一定要去愛家人。
她說,即使父母的出發點良善,他們也常常分不清楚什麼是愛,什麼是虐待。我覺得從這一點上,回到我們前面講的「我打你是為你好」,在 bell hooks 的說法裡是無法接受的。虐待就是虐待,如果你是愛,不可能用打的方式。你會懲罰,但懲罰應該不是透過體罰。這裡面有一個身體自主性的尊重,從小就應該開始教起。
第三章「誠實」在實作上非常困難,因為我們愛面子,有時候基於習慣,來不及反思,就隨口胡說一通。這是我切身的痛,我老婆常常指控我不誠實。以前我會抗辯,但後來發現接受指控、認錯、悔改,好好修正自己其實比較好。因為錯了就是錯了,說錯話就是說錯話。人要改正自己的過錯並不容易。我的老婆是我的天使,能夠指正我的不足,讓我進步的人都是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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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者註: mystification:在社會學中,指一種將權力關係或意識形態合理化、常態化的過程。在此,bell hooks 用此詞來挑戰血緣關係中「愛是理所當然」的迷思。 |
第十八部分:自尊、真實與承諾
Speaker A: 第 89 頁,bell hooks 提到一本著作《自尊:六項自尊基礎的實踐法》。這本書談自尊的幾個面向:有意識的生活、自我接納、對自己負責、主張自己的意見、過有目的的生活與實踐人格的完整。我覺得自尊在我們的文化中需要很努力地學習。在學校裡,你活在排名體制中,不斷被羞辱,就算得了前幾名,也會害怕失去那個位置。
第 92 頁講到,愛自己,願意為自己挺身而出,公開做自己,在所有人際關係中尊重自己。這裡面講的是自我尊重,甚至是做一個真實的人。這其實很難,因為我們活在社會中,需要經營形象、展演。但對 bell hooks 來說,這是一種極度真誠的生活,我是怎樣就怎樣。也許你的情緒負擔會因此輕鬆一點。
第 94 頁在講正向的自尊,不是討好別人,而是肯定自我。她也提到,女權運動讓女人得以理解,個人的力量來自於積極主張自己的意見。在這一點上,我非常感受到我老婆的力量,她總是積極主動地說:「我要這個」、「我不要那個」。
但我覺得不只是女人,男人因為被預設好像理所當然擁有一切,所以反而變得不會說話。這變成一種「你是個男生,你應該怎麼樣」的自我壓迫,可能比其他形式的壓迫更嚴重。
整章的標題是「承諾」。用心中的愛來澆灌愛,但整章在談愛自己。你不能期待別人無條件地愛你,但你可以無條件地愛你自己。如果你有餘力,當然就把這份愛分享給大家。所以,第 102 頁持續強調,學著愛自己,然後能夠給予別人愛,這時你就會慢慢覺得富足,慢慢成為火光,照亮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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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者註: 男子氣概(Masculinity):指社會文化對男性的期望與規範。bell hooks 認為,這種規範反而會對男性造成壓迫,讓他們無法自由表達情感與需求,進而影響其自尊與愛的能力。 |
第十九部分:靈性的實踐與愛的倫理
Speaker A: 第五章我畫了第 116 頁,bell hooks 自我揭露,說她自己有靈性實踐。她觀察到,女性主義者好像都覺得無神論很流行、很炫,但對她來說,沒有神的生活其實是枯竭的。她認為,生命中有神聖性,才能得到滋養。
我個人也覺得,你重視的東西是重要的。我從小到大最重視的是家族,體現在眷村的外省人會每天很虔誠地祭拜。但後來我媽媽出家、過世,我就覺得自己某種程度上變成無神論者,覺得燒那麼多香、拜那麼多,最後卻遇到很糟糕的狀況。這讓我必須去尋找新的神聖事物,例如相信知識、真理是值得追求的,或是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應該得到肯定。我還在尋找對我來說神聖的是什麼,但基本原則是做好自己在意的事情。
第六章,第 121 頁,她講愛的倫理,定義是:「愛的倫理假定每一個人都有權利過自由的生活,活得豐沛而美好。」我覺得我完全同意這個說法。因此我們需要做出改變,與仰慕和尊敬的人攜手合作,透過承諾為關係付出一切,並以宏觀視野看待自己的人生與地球上的每一個人緊密相連。這是非常有氣魄的想法。
第 126 頁,她說談論愛其實是在談每一個人的基本需求,這是理性的信念,建立在對人性的洞察上。這個信念可以讓我們把恐懼拋在腦後,捍衛內心的信念,並在言行上負起責任,讓整個社會拾起愛是轉變的力量。
她引用《約翰福音》:「愛中沒有懼怕,愛既完全,就把懼怕除去。」這裡的「完全」(perfect),她解釋為「使其完善的決心」(the will to refine),也就是你試著把事情做到好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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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者註: ·
愛的倫理(Ethics of Love):bell hooks 提出的概念,認為愛不僅是個人情感,更是一種集體的道德與政治責任,目的是創造一個讓每個人都能自由、豐盛地生活的社會。 |
第二十部分:恐懼、虛無主義與務實的「大愛」
Speaker A: 第 127 和 128 頁,她談論愛、恐懼、公共領域與人際連結的關係,並認為虛無主義的病,要透過靈性來治療。我覺得這兩頁講得非常好,給了我們一個很不錯的說法來面對恐懼與虛無。
接下來她舉例,有些社群相比於其他地方更能實踐愛的倫理。這也說明了擇地而處的重要性。如果你身處的環境很糟,連自己都拯救不了,那就應該遷移到能讓你得到滋養的地方。這個地方可以成為一個範例,去指引那些看起來沒救的地方。
這聽起來很務實。這讓我想到直銷團體的觀念:不要對一個人反覆推銷,而是去找那些有需求、願意接受你想法的人,建立你的組織。對於那些堅決排斥的人,就省點力氣,把有限的時間精力留給有需要的人。這裡的大愛,不是對所有人的無差別之愛,而是根據自身的能力,在自己的範圍內去照顧關心別人。務實來看,是先照顧好自己,然後一點一點地往外延伸。
第二十一部分:貪婪與功能失調的正常化
Speaker A: 第七章談「貪婪」。第
148 頁,她說家庭功能失調被人們認為是一個很正常的現象,例如大家會打小孩、罵小孩,每個人都奉行升學主義。但如果你覺得這很正常,那這件事本身就不正常。我們的社會鼓勵貪婪、不擇手段,但 bell hooks 認為,錯的就是錯的,貪婪就是貪婪,不應該讓它無止境地擴張,應該要設定界限。所以她說,功能失調正常化這件事不應該被正常化。
第 151 頁,她講「努力工作」是一種意識形態,因為那些社會條件最好、不需要工作的人,卻最常跟大家喊「大家都應該努力工作」。她在揭露這些人的虛假性。
第八章談「團體」,也就是除了家庭和學校之外,我們如何從友誼到基於愛的信念而連接在一起,彼此照顧,而不是被侷限在小家庭主義中,讓每個家庭都變得非常孤立。
第二十二部分:愛與權力的對立
Speaker A: 第九章討論愛與權力的問題。她把兩者視為極度對立的關係。愛是平等的,容許不確定性;權力則是支配關係。但因為支配關係,你會很明確地知道誰扮演什麼角色,所以它很安定。但我們不能為了安全感,而否認人有愛的需求。因此,我們應該勇敢擁抱未知,不能一直沉溺在支配別人或被支配的關係中。
第 191 頁說:「多數男人不知道自己每天都需要獲得愛的支援。」第
192 頁則提到,男人們的不耐煩,其實源於不願正視自己的無助與脆弱。因為你想要假裝自己很強,所以會感到煩躁。但如果你能誠實地講出自己的需求,說:「我需要幫忙、需要協助」,甚至接受有些狀況沒有辦法盡如人意,就可以讓自己放鬆一點。
第 193 頁說:「愛的實踐包括接受痛苦,而不是沒有痛苦。」愛讓我們有能力分辨什麼是有建設性的受苦,什麼是自我放縱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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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者註: ·
虛無主義(Nihilism):一種哲學觀點,認為生命沒有客觀意義、目的或內在價值。bell hooks 認為,透過靈性實踐,人們可以對抗這種精神枯竭的狀態。 |
第二十三部分:愛情關係的創造與承諾
Speaker A: 第十章,bell hooks 談到,你想要創造一個愛情的關係,就必須去學習,為自己負責、為自己做出選擇。你必須要溝通、行動與自我教育。在第 206 頁她說:「愛不是什麼天生注定,而是你的主動選擇。」
第 207 頁,她進一步闡述,談戀愛時要有主動而明確的意圖。在關心、瞭解、尊重的基礎上談戀愛,才能鞏固戀情。因為你必須清楚你在跟誰談戀愛,同時也要讓對方知道,他在跟誰談戀愛,而不是相互隱藏,最終導致關係破裂。
第 218 頁,她說愛是一種真誠而堅定的展現自我。當然,人是可以改變與成長的,但愛也必須努力。當我們全心付出真愛,就是承諾被改變,讓深愛的人能夠幫助我們充分實現自我。做出改變的承諾是一種選擇,得經過雙方同意才會產生。
許多人談到真愛,最常提到的一點是「不帶任何條件」。但 bell hooks 認為,真愛雖然是無條件的,如果要讓愛茁壯,必須持續努力,做出有建設性的改變。真愛的動力來自於一個人願意反思自己的作為,並且和所愛的人釐清與溝通。這種溝通與反思,是愛情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男人要學著發聲,在第 219 頁她說:「試著讓自己的心說話,說出真話。」
選擇完全誠實地表露自己是有風險的,但體驗到真愛會給我們冒險的勇氣。所以你必須先對自己誠實,並在關係中誠實,願意去溝通。
第十一、十二、十三章,我沒有特別畫線。我的分享就到這裡,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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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者註: ·
主動選擇:bell hooks 認為愛不是被動的發生,而是個體有意識、有目的的選擇與行動。它需要投入時間、精力與承諾。 |
第二十四部份、後續與google gemini ai的延伸對話與討論
AI提供批判性反思與建議
1. 擴展「愛」的定義與哲學脈絡
逐字稿多次提及 bell hooks將愛定義為「行動」(Love is
a verb)。這是一個關鍵概念,但我們能更深入地探討其哲學根源,而不僅僅停留在「愛是動詞,不是名詞」的層面。
· 問題:
bell hooks批判了哪些關於「愛」的傳統觀點?除了父權與消費主義之外,她的「愛是行動」與其他哲學家,例如 Erich Fromm 在《愛的藝術》中提出的愛是能力、需要學習與紀律,有什麼異同?
· 建議:
鼓勵讀書會成員去比對不同的愛之理論。例如,Erich Fromm 的愛是主動的關懷、責任、尊重與了解。這與 bell hooks的愛是行動、是成長、是溝通有何相似之處?兩者都強調「愛是一種需要學習的技藝」,而不僅是憑感覺或激情。這種比較能讓成員理解
bell hooks的觀點並非憑空而來,而是對既有思想的繼承與創新。
2. 強化個人經驗與理論的辯證
逐字稿中,Speaker A 分享了許多個人經驗,如對「男性太男性」的觀察、與老婆的相處、對里長修樹的憤怒等。這些經驗生動有趣,是連結讀者情感的橋樑,但它們與
bell hooks理論的關係可以更緊密。
· 問題:
這些個人經驗是如何具體驗證或挑戰了 bell hooks的理論?例如,提到老婆的「積極主動」,這是否就是 bell hooks所說的「正向自尊」與「為自己發聲」的具體實踐?又如,提到里長修樹的憤怒,這背後是否隱藏著對社群「無愛」行為的控訴?
· 建議:
在整理個人分享時,可以嘗試加入一個批判性的提問環節。例如,當 Speaker A 分享完個人故事後,可以引導成員思考:「這段經驗如何呼應
bell hooks在書中提到的『功能失調正常化』?」或是「Speaker
B 對『大惑不解』這個翻譯的喜愛,是否反映了我們社會在面對愛的複雜性時,所共有的困惑與無力?」
3. 深入探討「誠實」與「界線」的實踐困境
讀書會成員都認同「誠實」與「設定界線」的重要性,但這兩個概念在現實中充滿挑戰。整理內容雖然提到了困難性,但缺少對這些困難的更深入剖析。
· 問題:
在現實生活中,「誠實」與「設定界線」為什麼這麼困難?這與我們的文化、社會規範或個人成長經驗有何關係?例如,當「誠實」可能傷害到所愛的人時,該如何抉擇?當「設定界線」被視為「自私」或「不夠愛」時,我們又該如何應對?
· 建議:
可以設計一個情境問題,讓成員們討論實際的困境。例如:「你發現伴侶對你說謊,是出於善意的隱瞞。bell hooks提倡無條件的誠實,但現實中的你該如何處理這種情況?」這種討論能將抽象的理論拉回具體的生活情境,迫使成員們進行更深入的思考與選擇。
4. 連結更廣泛的社會學與政治學議題
逐字稿中已經出現了以巴衝突、轉型正義等宏大議題,但這些連結可以更系統化。bell hooks本身就是一位社會評論家,她的「愛」不僅是個人情感,更是改變社會結構的政治力量。
· 問題:
bell hooks提到的「愛」如何能成為對抗社會不公義的力量?例如,她如何透過「愛的倫理」來批判資本主義的貪婪、父權的壓迫,或是種族歧視?
· 建議:
鼓勵讀書會成員將「愛」的討論延伸至具體的社會運動與政治行動。例如,探討台灣的性別平等運動、環保運動等,如何實踐了 bell
hooks所說的「愛是改變的力量」。這能讓讀書會超越個人情感的層次,進入公共領域的批判與實踐,從而更全面地理解 bell hooks的思想。
批判性反思:連結 bell hooks思想與台灣脈絡
1. 「愛是行動」與台灣的「愛面子」文化
bell hooks強調愛是一種**「主動選擇」和「誠實溝通」的行動。然而,在台灣的日常生活中,我們經常受到「愛面子」**文化的影響。
· 挑戰:
bell hooks鼓勵我們誠實地表達需求與脆弱,但這在台灣社會可能被視為「不夠成熟」或「給人添麻煩」。許多人擔心,主動說出「我需要幫助」會讓自己顯得無能或失禮。我們習慣以暗示、旁敲側擊的方式溝通,避免直接的衝突與不適。
· 反思:
o
「愛面子」如何阻礙「愛的行動」? 台灣人習慣以「我很忙」、「再說啦」來模糊拒絕,這與
bell hooks提倡的明確界線與誠實溝通背道而馳。這種行為如何導致關係中的猜忌與不信任?
o
「付出」與「支配」的界線在哪? 在 bell
hooks看來,愛是雙向的滋養,但台灣文化中,父母對子女的愛常被包裝成「我為你付出這麼多,你應該……」。這導致了
bell hooks所批判的「支配關係」,而非真正的愛。讀書會成員可以思考,在自己的家庭中,如何區分「無私的愛」和「以愛為名的控制」?
2. 「功能失調正常化」與台灣的「升學主義」
bell hooks警告我們,社會常將**「功能失調」正常化。這個概念與台灣根深蒂固的升學主義**有極大的呼應。
· 挑戰:
台灣社會普遍相信,「考上好學校、找到好工作」就是愛孩子最好的方式。這讓許多父母忽視了孩子的精神需求與情感成長,甚至將體罰與情緒勒索合理化為「為你好」。當孩子因壓力而產生心理問題時,常被視為「抗壓性太差」,而非對畸形教育體制的反抗。
· 反思:
o
愛的定義被單一化了嗎? 如果愛只剩下「給予物質優勢」,那麼 bell hooks所說的「靈性成長」與「情感連結」在家庭中還有空間嗎?
o
「正常」的標籤如何壓迫個人? 在升學主義下,那些不擅長讀書、擁有不同天賦的孩子,是否被社會標籤為「不正常」或「失敗者」?讀書會成員可以思考,我們如何從小被教導「愛自己」,但卻又不斷被外界的標準所定義與限制?
3. 「擇地而處」與台灣的「社群重建」
bell hooks務實地建議,如果環境不好,就去一個能滋養自己的地方,成為**「愛的範例」**。這與台灣近年來興起的「社區營造」與「地方創生」有直接的對話。
· 挑戰:
台灣的城鄉差距、高房價、鄰里關係疏離,都讓 bell hooks所說的「團體」或「社群」變得困難。許多人在都市中感到孤獨,難以建立
bell hooks所提倡的相互照顧的社群。
· 反思:
o
我們如何定義「社群」? 讀書會本身就是一個「社群」。它可以是地理上的,也可以是基於共同信念的。讀書會成員可以討論,我們如何透過這種虛擬或實體的社群,實踐
bell hooks所說的「愛是改變的力量」?
o
「愛」在公共領域的實踐? 從 318 學運到近年來的罷免運動,台灣公民展現了強大的公共參與力量。這股力量背後,是否也體現了
bell hooks所說的「對國家與社會的愛」?這種愛是如何從個人對家庭的關懷,擴展到對公共事務的參與?這是否就是一種將「小愛」轉化為「大愛」的具體行動?
Q:還有除了上述例子之外的補充嗎?像是韋伯新教倫理那種可以契合與打擊西方人心靈的補充,你有什麼可以契合與打擊台灣人心靈的討論嗎
AI:在台灣的脈絡下,有沒有類似的「世俗倫理」,深深影響我們的價值觀,同時也可能與 bell
hooks提倡的「愛」產生衝突?我認為,台灣社會的「小確幸」文化就是一個值得深思的例子。
「小確幸」文化與內在心靈的衝擊
「小確幸」源自日本作家村上春樹,原意是指生活中微小但確定的幸福感。這個詞在台灣被廣泛接受,成為許多人追求的生活哲學。它代表了一種對抗高壓、高工時、高房價等社會困境的生存策略。人們選擇在微小的消費、美食或旅行中尋找慰藉,以此來麻痺或緩解對宏大社會問題的無力感。
然而,從 bell hooks的視角來看,這種「小確幸」文化可能隱藏著對內在心靈的「致命打擊」。
1. 情感的自我封閉:將「愛」窄化為「感覺」
bell hooks強調,愛是需要「付出」和「承諾」的行動。它要求我們走出舒適圈,進行誠實的溝通,並為關係負起責任。然而,「小確幸」文化鼓勵的是即時性、個人的、微觀的愉悅感。當愛被簡化為「感覺不錯」時,一旦關係出現摩擦、需要努力與付出,我們就傾向於退縮,轉而尋找下一個能夠立即帶來幸福感的「小確幸」。
這種逃避會讓我們失去 bell hooks所說的「愛的能力」。我們變得不願面對關係中的痛苦、不確定性與挑戰,最終導致情感上的「枯竭」與「空虛」。
2. 靈性的逃避:以消費取代內在探索
bell hooks認為,一個沒有神聖性的生活是枯竭的,並將靈性實踐視為愛的核心。靈性實踐要求我們關照內心、反思自我,並與更宏大的存在建立連結。這是一個需要獨處與深思的過程。
但「小確幸」文化提供的是另一種路徑:透過消費來填補內心的空洞。我們不是透過冥想或自我反思來面對焦慮,而是透過一杯手搖飲、一次週末旅行來轉移注意力。這種以「外在的滿足」取代「內在的探索」,使得我們的心靈長期處於 bell hooks所說的「無愛狀態」(lovelessness),失去了與自我、與他人、與世界的真實連結。
3. 公共領域的缺席:將「大愛」萎縮為「小我」
bell hooks將愛視為「轉變的力量」,鼓勵我們將愛延伸至公共領域,為社會正義而戰。然而,「小確幸」文化是一種內捲化的生存策略。它將個人的幸福與社會的苦難切割開來。當我們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對公共事務的憤怒與焦慮被稀釋、被麻痺。
這種「公共領域的缺席」,使得我們失去了 bell hooks所提倡的「愛的倫理」。我們可能關心自己家庭的幸福,卻對社會中的不公義視而不見。這種「只顧小家」的思維,讓「愛」的力量萎縮,無法形成集體的、推動社會變革的能量。
總結來說,bell hooks的思想為我們提供了一面鏡子,讓我們重新審視那些看似無害,卻可能正在侵蝕我們心靈的文化現象。「小確幸」文化就像韋伯筆下的新教倫理,它塑造了一代台灣人的生活方式與價值觀。然而,如果我們沒有意識到它背後潛藏的「情感逃避」與「靈性萎縮」,那麼我們追求的可能不是真正的幸福,而是一種以愛為名的自我欺騙。
讀書會成員可以思考:在你們的日常生活中,是如何區分「真正的快樂」與「逃避性的麻痺」?你們如何將 bell hooks的「愛是行動」實踐在一個充滿「小確幸」誘惑的環境中?
Q:還有其他文化與心靈層面的例子,可供深入討論嗎?類似涂爾幹對anomie的批判的那種等級的討論。
AI:你提到了涂爾幹(Émile Durkheim)對 anomie(失範)的批判,這是一個極其深刻且切中要害的概念。失範指的是社會規範和價值觀的崩潰,導致個體感到迷茫、無所適從,甚至引發自殺等社會病理現象。涂爾幹認為,這種狀態源於現代社會分工的加速和傳統社群連結的瓦解。
若將這個概念與 bell hooks的思想結合,我們可以在台灣脈絡下,探討一個同樣具有「失範」特徵,且深深影響台灣人集體心靈的現象:「佛系」與「躺平」文化。
「佛系」與「躺平」:一種愛與失範的社會病理
在台灣,從「佛系青年」到「躺平族」,這股思潮代表了一種對抗社會內捲化的生存策略。它提倡放下競爭、不強求、不爭輸贏,隨遇而安。這種看似灑脫的生活態度,在某些方面與
bell hooks提倡的「放鬆」和「接納脆弱」有相似之處。然而,若從更深層次來看,它可能正是一種現代版的「失範」現象,以一種極其隱蔽的方式,侵蝕著我們對「愛」的信念。
1. 「不爭」與「無愛」的界線模糊
bell hooks認為,真正的愛是一種需要「持續努力」和「堅定承諾」的實踐。它要求我們主動付出,為關係的成長而努力。然而,「佛系」和「躺平」文化鼓勵的是「不爭」。這種「不爭」,在關係中很容易被解讀為「不夠在乎」。
· 挑戰:
當愛情或友情出現問題時,是應該像 bell hooks所說的那樣,勇敢地面對、誠實溝通、努力修復,還是應該「佛系」地認為「算了,緣分盡了」?「躺平」的態度雖然能避免衝突的痛苦,但同時也放棄了對關係的承諾和責任。
· 心靈衝擊:
這種「不爭」的心態,使得我們無法在關係中學習如何面對痛苦、如何做出艱難的抉擇。最終,我們可能不是因為愛而持續,而是因為怕麻煩而放棄。這種逃避,正是 bell hooks所批判的,將愛窄化為一種隨性、無責任的「情感投注」,而非深刻的「生命承諾」。
2. 「無慾」與「靈性枯竭」的共生關係
涂爾幹認為,失範狀態下的個體,會因為社會缺乏明確的目標,而感到無所適從。同樣地,「佛系」與「躺平」文化提倡「無慾」,似乎與 bell
hooks追求**「靈性」觀點不謀而合,但兩者之間有著根本的差異。
· 挑戰:
bell hooks的靈性追求,是為了肯定生命的價值與神聖性,是為了讓我們從內在找到力量,去對抗外在的無愛狀態。而「佛系」和「躺平」的「無慾」,卻更像是一種精神上的「自願性撤退」。它不是為了肯定生命,而是為了規避社會的壓迫。
· 心靈衝擊:
這種對慾望的壓抑,使得我們不再有動力去追求改變、去感受生命中的美好與痛苦。我們的心靈不是被「滋養」,而是被「麻痺」。bell hooks曾說,沒有神聖性的生活是枯竭的。那麼,當我們選擇「躺平」,放棄了對愛、對理想、對美好生活的追求時,我們是否正在將自己的心靈推向一種自願性的「靈性枯竭」?
3. 「小我」與「社群」的斷裂
涂爾幹曾指出,傳統社群的瓦解是失範的主因。bell hooks則將「愛」的實踐,視為重建社群連結的重要途徑。然而,「佛系」和「躺平」文化是一種極度強調**「個體」與「小我」**的現象。
· 挑戰:
「我過得開心就好」、「不干我的事」,這種心態使得個體與社群產生斷裂。當我們選擇「躺平」時,我們不僅放棄了個人的奮鬥,也放棄了與他人共同創造一個更美好社會的可能。
· 心靈衝擊:
bell hooks認為,真正的愛會讓我們感受到與地球上每一個人「緊密相連」。但「佛系」和「躺平」文化卻恰恰相反,它讓我們在面對巨大的社會問題時,感到無力與孤立。這種集體的「失能感」,使得愛作為一種「轉變力量」的可能性被瓦解,我們的心靈在孤獨中,失去了與更宏大社群連結的能力。
「佛系」與「躺平」文化,看似是個人面對社會壓力的解方,但從 bell hooks與涂爾幹的視角來看,它們可能是一種更深刻的心靈病理。它讓我們在看似「不爭」的態度下,放棄了愛所要求的承諾、努力與連結。這不僅是對個人心靈的打擊,也對台灣社會重建集體價值觀與愛的社群,構成了嚴峻的挑戰。
這些討論能幫助我們更深入地思考:我們如何區分「健康的放鬆」與「病態的逃避」?在一個「佛系」的時代,我們又該如何實踐 bell
hooks所說的「愛」?
Q:試著再創新更細膩的討論 ,類似馬克思對異化的抨擊,台灣可以利用hooks這裡的討論進行何種深度討論與對話呢?
AI:將 bell hooks的愛之哲學與馬克思的「異化」(Alienation)概念相結合,這是一個極具原創性和批判性的視角,能幫助我們對台灣社會進行一場非常細膩的心靈解剖。
馬克思認為,在資本主義體系下,工人與自己的勞動產品、勞動過程、乃至與自身本質和同儕都產生了疏離,即「異化」。他們勞動得越賣力,創造的價值越多,自己卻變得越貧窮、越無力。
若將這個概念套用到台灣的脈絡,我們可以說,台灣社會正經歷一種「情感異化」——人們努力地追求愛、付出愛,但最終卻在關係中感到疏離與空虛。bell hooks的思想正好能成為一面鏡子,映照出這種情感異化的根源與出路。
「情感異化」:當愛成為一種被支配的勞動
在台灣的日常生活中,我們被灌輸了一套關於「愛」的標準化劇本,這套劇本就像資本主義的勞動分工,將愛拆解成一套可量化的「KPI」:
· 異化於愛的產品:
我們的愛被簡化為可見的「產品」。例如,情人節的昂貴禮物、社群媒體上的甜蜜貼文、或是一場完美的婚禮。我們花費大量的時間與金錢去「生產」這些愛情的符號,卻在過程中失去了對愛本質的感受。當這些產品無法帶來預期的幸福時,我們便感到失落,誤以為是自己的愛「不夠好」。
· 異化於愛的勞動過程:
台灣的「孝道」與「家庭責任」文化,常將愛變成一種被動的勞動,而非主動的選擇。我們被要求孝順父母、照顧家庭,不是因為內心真正想付出,而是出於一種社會義務與道德壓力。這種「勞動」的過程充滿了疲憊與不情願,使得我們與愛情的真實感受疏離,最終感到被掏空。
· 異化於自身本質:
bell hooks強調,愛的第一步是「愛自己」,是成為真實的自己。但在情感異化的過程中,我們為了迎合伴侶或家人的期待,不斷壓抑自己的需求、隱藏自己的脆弱。我們扮演著「好媽媽」、「好老公」的角色,而不是活出真正的自己。這種虛假的角色扮演讓我們與自己的內在本質越來越遠,變得像是一個沒有靈魂的空殼。
· 異化於同儕:
在一個高度競爭的社會中,愛也成為一種比較的資本。我們在社群媒體上展示自己的幸福,無意間將彼此變成「愛的競賽」中的對手。這種比較心態使得我們無法建立 bell hooks所提倡的、基於「相互滋養」與「共同成長」的社群,反而加劇了彼此的孤獨與隔閡。
bell hooks的「愛」:對抗情感異化的解放
bell hooks的《關於愛的一切》為我們提供了一套「反異化」的實踐哲學。她的愛不是一種被支配的勞動,而是一種主動的解放。
1.
從「愛的產品」回到「愛的本質」 bell
hooks鼓勵我們擺脫對外在符號的迷戀,重新定義愛的本質是「關心、尊重、承諾」的行動。她提醒我們,真正的愛不是看你買了多貴的禮物,而是看你花了多少時間去理解與傾聽。這種轉變能讓我們從被動的消費中解放出來,將焦點放回關係的內在質量上。
2.
從「義務勞動」回到「自由選擇」 bell
hooks提倡,愛必須是一種「自願」的選擇。這並不是要我們放棄責任,而是要我們意識到,愛情的付出必須源於內心的意願,而非外在的強迫。當我們能自由地做出愛與不愛的選擇時,我們才有可能在關係中找到
bell hooks所說的「成長與滋養」。
3.
從「角色扮演」回到「真實自我」 bell
hooks的愛哲學是從「愛自己」開始的。她鼓勵我們誠實地面對自己的脆弱、擁抱不完美的自己,並在關係中展現真實的自我。當我們不再為了扮演角色而活,而是為了成為真正的自己而努力時,我們才能與他人建立起真實而深刻的連結,從而對抗那種身心分離的異化感。
4.
從「競爭」回到「社群」 bell hooks認為,愛需要一個社群作為滋養的土壤。她鼓勵我們超越小家庭的孤立,建立基於共同信念的社群,彼此關心、相互扶持。這種集體的力量能讓我們從個人的焦慮與競爭中解放出來,感受到與他人「緊密相連」的溫暖。
bell hooks的愛之倫理是對台灣社會「情感異化」的一種強力抨擊。它挑戰了我們長期以來對愛情的功利化與商品化理解,並指引我們一條回歸愛之本質的道路。她提醒我們,真正的愛不是一種被動的承受,而是一場需要我們勇敢投入、主動創造、並最終實現自我解放的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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