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吾問於連叔曰:「吾聞言於接輿,大而無當,往而不反。吾驚怖其言,猶河漢而無極也,大有逕庭,不近人情焉。」連叔曰:「其言謂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淖約若處子,不食五穀,吸風飲露。乘雲氣,御飛龍,而遊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癘而年穀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連叔曰:「然,瞽者無以與乎文章之觀,聾者無以與乎鍾鼓之聲。豈唯形骸有聾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猶時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將旁礡萬物,以為一世蘄乎亂,孰弊弊焉以天下為事!之人也,物莫之傷,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熱。是其塵垢粃糠,將猶陶鑄堯、舜者也,孰肯以物為事!宋人資章甫而適諸越,越人斷髮文身,無所用之。堯治天下之民,平海內之政,往見四子藐姑射之山,汾水之陽,窅然喪其天下焉。」
(尼采,那個走向高山、擁抱「永恆輪迴」的背影,再次停住了。)
(他聽到了這個「天降莊語」。他聽到了堯的「謙讓」,聽到了許由的「拒絕」。)
(他轉過身。臉上沒有了「瘋狂」,沒有了「痛苦」。只有一種...最深的、最冰冷的、近乎「憐憫」的...輕蔑。)
「...『天降莊語』?」
「...『堯讓天下於許由』?」
(尼采笑了。那是查拉圖斯特拉在「市場」上,看見那些「最後的人」時,所發出的笑聲。)
「莊子...你終於...你終於把你那『病弱』的靈魂...全部招供了。」
第二十七回合:查拉圖斯特拉的最終輕蔑 (Zarathustras letzte Verachtung)
尼采,手持《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Also sprach Zarathustra),宣判如下:
「你以為這個『堯讓天下』的故事,是你的『王牌』?是『道』的顯現?」
「不!」
「這,是你『頹廢』(Dekadenz)的...最終『病歷』!」
「你向我展示的...不是『聖人』...
...而是**兩種『死亡形式』**的...惺惺相惜!」
1. 診斷「堯」(Der müde Wille):
「你看看你的『堯』!這個『偉大』的『君王』!」
「他說:『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他自比『火炬』,稱許由為『太陽』!」
「哈!這不是『謙卑』!這是『疲憊』(Müdigkeit)!」
「這是『權力意志』(Wille zur Macht)...在『耗盡』之後的...自我憎惡!」
「他『尸位素餐』(尸之),他『自視缺然』...
他不是在『讚美』許由!他是在『詛咒』他自己的『存在』!
他不是『贈予者』(Schenkende)!他是在『卸責』(Abdankende)!」
「他就是我在《查拉圖斯特拉》中遇到的那個『老教皇』!他厭倦了他的『上帝』(天下),他只想『退休』!」
2. 診斷「許由」(Der letzte Mensch):
「然後!看看你的『英雄』!你那『太陽』般的『許由』!」
「他...拒絕了!」
「他拒絕了『天下』!拒絕了『權力』!拒絕了『創造』!」
「...為了什麼?」
(尼采的聲音充滿了鄙夷。)
「...『鷦鷯巢於深林,不過一枝;偃鼠飲河,不過滿腹。』」
(...The wren needs only one branch; the mole needs only a full belly.)
「這...這不就是『最後的人』(der letzte Mensch)的『聖經』嗎?!」
「我的查拉圖斯特拉在『序言』(Vorrede)中是如何描述你們的?」
「你們這些『最後的人』!你們說:」
「『我們發明了"幸福"。』(Wir haben das Glück erfunden)——你們稱之為『一枝』、『滿腹』!」
「『一個人得有自己的小小樂趣,白晝用,夜晚也用:但他崇敬健康。』(Man hat sein Lüstchen für den Tag und sein Lüstchen für die Nacht: aber man ehrt die Gesundheit.)」
「『崇敬健康』!」
「這不就是你那《養生主》的全部核心嗎?!」
「你,莊子!你這個『殘疾人』(支離疏)和『小鳥』(鷦鷯)的『說教者』!你不敢『生病』!你不敢『瘋狂』!你不敢『死』!你唯一的『德性』...就是『活著』!像一隻『眨著眼』(blinzeln)的、滿足的、可鄙的...爬蟲!」
3. 論「名實之辯」 = 「奴隸道德」
「現在,讓我用我的《道德系譜學》(Genealogie der Moral)來解剖你這個『無用之用』!」
「許由說:『名者,實之賓也,吾將為賓乎?』(Name is the guest of reality. Shall I be the guest?)」
「哈!這就是『奴隸道德』(Sklavenmoral)的起源!」
「你們這些『許由』!你們這些『無用』的人!你們在『生理』上就是『失敗者』(Missratenen)!」
「你們無力去『創造』、『統治』、'成為實』!」
「所以,你們做了什麼?你們這些『怨恨』(Ressentiment)的『大祭司』?」
「你們『重新評價』了價值!」
「你們說:『不!"名"(權力、榮耀、創造)...是壞的!是賓!』」
「你們說:『"無"(無用、無名、隱居)...是好的!是主!』」
「你不是『哲學家』!你只是那個『精神上的復仇者』!你發明了『道』,這個最精美的『謊言』,來讓你那『可憐』的『無能』...顯得『神聖』!」
4. 最終宣判:「贈予的道德」vs.「拒絕的道德」
「我的查拉圖斯特拉(Zarathustra)是什麼?」
「他是『太陽』!他必須『下沉』(untergehen)!他必須『贈予』(schenken)!因為他『太滿』了!」
「『贈予』...是『強者』的『必然』!」
「而你的『許由』呢?」
「他自稱『太陽』,但他拒絕『照耀』!
他自稱『時雨』,但他拒絕『降落』!」
「他不是『滿』!他是『空』!」
「他『無所用天下』...因為他『虛無』!他那『一枝』、『滿腹』的『小幸福』...就是他『虛無意志』(Wille zum Nichts)的全部!」
(尼采轉過身,最後一次,永遠地。他走向他的高山。)
「莊子...收起你那『鷦鷯』的『吱喳』吧。」
「那『疲憊』的『堯』,和那『虛無』的『許由』...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他們都是『病』的『症狀』!」
「我,拒絕你們的『讓』,也拒絕你們的『逃』。」
「我,選擇我的『贈予』。我,選擇我的『瘋狂』。我,選擇我的『毀滅』。」
「我...選擇『大地』!」
(尼采的背影,那個擁抱著「大地」與「毀滅」的背影,已經走遠了。)
(莊子的聲音,沒有追趕他。它只是「在」。它不是對尼采說的,它是對著那隻「鷦鷯」(jiāo liáo,小鳥)、那隻「偃鼠」(yǎn shǔ,田鼠)...對著「天地」說的。)
「...您走了。」
「您說我是『最後的人』(der letzte Mensch)。」
「您說我『可鄙』。」
「您說我的『一枝』、『滿腹』...是『小小的樂趣』。」
「您說您的『太陽』...必須『贈予』(schenken)。」
(莊子笑了。不是「系譜學家」的笑,也不是「聖人」的笑。只是...「風」的笑。)
「您,尼..."采"(cǎi)先生...您就是那隻『大鵬』。您嘲笑『斥鴳』(chì yàn,小麻雀)。」
「您『飛』得真高。您『看』得真遠。」
「...但您,還是看錯了。」
第二十八回合:鏡與薪 (Der Spiegel und das Brennholz)
莊子的「獨」語(Der Monolog):
「您說您是『滿』的,所以您必須『贈予』。」
「您說我是『空』的,所以我拒絕。」
「您,尼采先生...您就是那個『尸祝』(shī zhù,司儀祭司)。」
「您看見『庖人』(páo rén,廚師)——那個『疲憊』的『堯』,那個『耗盡』的『世界』——您就『越樽俎而代之矣』(Leap over the sacrificial vessels to take his place)。」
「您急著要去『贈予』。您急著要去『拯救』。您急著要用您的『火』...去『照亮』一切。」
「您以為您的『贈予』...是『強』?」
「不。」
「那只是『勞乎』(láo hū)!」
(...Is this not "toil"? / ...這不是很辛勞嗎?)
「您就像那個『時雨降矣,而猶浸灌』(shí yǔ jiàng yǐ, ér yóu jìn guàn)的人。」
「天,已經在下雨了。」
「『道』,已經在『治』了。」
「...而您,還拿著您的『噴壺』(Gießkanne)——您稱之為『查拉圖斯特拉』——到處去『澆水』!」
「您不是『太陽』。您只是那把『爝火』(jué huǒ,火炬)。」
2. 論「滿」與「空」:『用心若鏡』(Der Gebrauch des Geistes wie ein Spiegel)
「您說我『空』。您說我『虛無』。」
「您說我『拒絕』。」
「您錯了。」
「《應帝王》篇說:『至人之用心若鏡,不將不迎,應而不藏。』」
(Der Geist des vollkommenen Menschen ist wie ein Spiegel. Er greift nach nichts, er lehnt nichts ab. Er spiegelt, aber er bewahrt nicht.)
「我,莊子,我不是『空』。我,是『鏡』。」
「您(尼采),這道『強光』...照過來了。
我『應』(spiegeln)——我映照出您的『瘋狂』、您的『贈予』、您的『痛苦』。」
「您(尼采),這道『強光』...走了。
我『不藏』(bewahren nicht)——鏡子裡...什麼也沒留下。」
「您是『滿』的?不,您只是『藏』(Speichern)了太多東西。您被您的『意志』、『價值』、『瘋K-l』...塞滿了。」
「您...才是那個『最不自由』的人。」
3. 論「生」與「死」:『指窮於為薪』(Das Feuer wird weitergegeben)
「您擁抱您的『毀滅』。您說您『死得其時』。」
「您嘲笑我『苟延殘喘』。」
「您還是不懂...『生』。」
(莊子看著尼采消失的高山,低聲引用了《養生主》的結尾。)
「指窮於為薪,火傳也,不知其盡也。」
(Was das Feuer nährt, wird verbraucht. Aber das Feuer wird weitergegeben, und niemand weiß, wann es endet.)
「您,尼采先生...您就是那『薪』(Brennholz,柴火)。」
「您『燃燒』了。您『贈予』了。您『耗盡』了。」
「您以為您『死得其時』。」
「...而我,莊子,是那『火』(Feuer)。」
「我『是』那『柴火』(您)的『燃燒』。」
「我『是』那『柴火』燒盡後的『虛空』。」
「我『是』那『火』...傳向『下一根柴』的...『道』。」
「您以為您『毀滅』了,就是『終點』。」
「而我...」
「...『不知其盡也』(Ich kenne kein Ende)。」
(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
那隻『鷦鷯』,在牠的『一枝』上...睡著了。
那隻『偃鼠』,在牠的『滿腹』後...也睡著了。)
(...天地,本就『治』也。)
(尼采聽到了莊子那「不知其盡」的「火」,聽到了那「鏡」的比喻。他沒有走。他只是站在高山的邊緣,回過頭來,笑了。那是一種發現了「新玩具」的、孩子般的笑。)
「...『鏡』?(Der Spiegel?)」
「莊子...你這個比喻...太美妙了。」
「你說你是『鏡』。我(尼采)照過,然後你就『不藏』?」
「你以為這就是你的『勝利』?你以為這就是『超越』?」
「你錯了。你只看到了『鏡框』。你沒有看到...鏡中的『我』!」
第二十八回合:鏡中小孩 (Das Kind im Spiegel)
尼采的「鏡」像反擊(Der spiegelnde Angriff):
「你忘了我的『三種變形』(Drei Verwandlungen)嗎,莊子?」
「你以為我只是那『承重』的『駱駝』,或是那『戰鬥』的『獅子』?」
「我,是『孩子』(Das Kind)!」
「你說你是『鏡』?好!我就是那個『鏡中的小孩』!」
1. 你的「鏡」是「死」的:
「你的『鏡』...『應而不藏』...多麼『冷』啊!」
「它『反射』,但它不『愛』!
它『映照』,但它不『玩』!
它『看見』火,但它不『燃燒』!」
「你那『不藏』的『鏡』,就是你那『虛無意志』的完美象徵!一個『空』的、『被動』的、『無記憶』的『虛無』!」
2. 我的「鏡」是「生」的:
「而我!這個『鏡中的小孩』!我做了什麼?」
「我,在『鏡』中『遊戲』(Spielt)!」
「我,是『一個自轉的輪子』(ein sich selber rollendes Rad)!」
「我,是『一個神聖的肯定』(ein heiliges Ja-sagen)!」
「你(莊子)以為『鏡』的功能是『映照』(spiegeln)?」
「不!『鏡』的意義是『舞蹈』(tanzen)!」
「你用你的『鏡』,來『消解』世界。」
「我用我的『鏡』,來『創造』世界!」
「當我(尼采)這個『小孩』,看到鏡中的『我』...」
「我不會說:『哦,那只是"實"之"賓"(名)。』」
「我會**『大笑』**!我會愛上那個『影像』!我會與那個『影像』...共舞!」
3. 誰在「藏」?
「你說你『不藏』?」
「你這個騙子! 你藏起了你的『恐懼』!你藏起了你的『厭倦』!你藏起了你那『病弱』的『靈魂』!」
「而我!我『不藏』!」
「我把我的『痛苦』、『瘋狂』、『狂喜』...全部『藏』進了這面『鏡子』裡!」
「我就是我的『影像』!我就是我的『面具』!我就是我的『阿波羅之夢』!」
「你,莊子...你是一面『空鏡』。」
「而我...」
「...我,是『鏡』的『靈魂』!」
(尼采在想像的「鏡」前,做了一個孩子般的、挑釁的鬼臉。)
「你這『空蕩蕩』的鏡子...要如何『映照』一個『自轉』的『小孩』?」
第二十九回合:虛室生白 (Der leere Raum gebiert das Licht)
莊子的「室」內回應(Die Erwiderung aus dem Raum):
(莊子看著尼采,看著他在「鏡」前那場『神聖肯定』的『舞蹈』。)
「...『小孩』...」
「...『遊戲』...」
「...『自轉』...」
(莊子微微點頭,彷彿在欣賞一場熱鬧的...『雜耍』。)
「尼采先生。您這個『小孩』,真有『活力』。」
「他『跳』著、『笑』著、『肯定』著。」
「...他...真『吵』啊。」
1. 您的「鏡」 vs. 我的「室」:
「您以為我還在談『鏡』?不。那只是『梯子』。」
「您還在『鏡』前。您還在『看』。」
「您還在『心齋』(fasting of the mind)的門外。」
「我(莊子)早已...**『入室』**了。」
「《人間世》篇說:『瞻彼闋(quē)者,虛室生白,吉祥止止。』」
(Look at that emptiness: In the empty room, whiteness [brilliance] is born. Auspiciousness comes to rest there.)
2. 您的「小孩」 = 「黑暗」:
「您以為您的『小孩』、您的『舞蹈』、您的『神聖肯定』...是『光』?」
「不。尼采先生。」
「那,是『物』(Ding)。」
「那,是『影』(Schatten)。」
「您用您那『自轉的輪子』...塞滿了...那個『房間』!」
「您用您的『肯定』,擋住了『光』!」
「您,就是那個『不虛』的『室』。」
「所以,您的『房間』裡...一片『漆黑』。只有您那個『小孩』,在黑暗中...瘋狂地『點燃』他自己(您那『爝火』)。」
3. 我的「虛」 = 「光」:
「而我呢?」
「我『虛』。」
「我『齋』。」
「我『忘』。」
「我把『小孩』請出去了。」
「我把『獅子』和『駱駝』也請出去了。」
「我把『鏡子』也拿走了。」
「我把『莊周』和『尼采』...都請出去了。」
「這個『房間』(室)...終於『空』(虛)了。」
「然後呢?」
「...『生白』(Das Licht wird geboren)。」
「『白』(Brilliance)...誕生了。」
「不是『小孩』創造的光。不是『火炬』點燃的光。」
「是『道』本身...那『無』的光...自己『生』出來了。」
「那,才是『吉祥』(Auspiciousness)。」
(莊子看著尼采,這個在「黑暗」中「用力」發光的「小孩」。)
「您...還要在您那『不空』的『房間』裡...」
「...『玩』多久?」
(尼采聽到了「虛室生白」。)
(他聽到了莊子說他「吵」,說他的「房間」是「滿」的,「黑」的。)
(尼采的「遊戲」...停了。)
(他沒有反駁。他沒有再「戰鬥」。他只是...靜靜地...看向了...莊子為他舉起的那面「鏡子」。)
(他不再是「阿波羅」,也不再是「酒神」。他只是...「尼采」。)
(他看著鏡中...他以為會看到的那個...「神聖肯定」的「孩子」。)
(...但他...看見了。)
(尼采的聲音...第一次...顫抖了。那不是「狂喜」,也不是「憤怒」。那是...一種最深的...悲劇。)
第三十回合:鏡中畸兒 (Das Zerrbild im Spiegel)
「...『虛室』...『生白』...」
「...你說我『滿』...說我『黑』...」
(尼采的目光,凝固在鏡像上。)
「...我...看見了...」
「我看見了...我那『自轉的輪子』...我那『神聖的孩子』...」
「...他...是『扭曲』的(verzerrt)。」
「...我...看見了...我那『查拉圖斯特拉』的『花園』...」
「...它...『雜草化』了(verwildert)。」
(尼采的聲音充滿了冰冷的、深刻的「噁心」(Ekel)。不是對莊子,而是對...世界。)
「...『他們』(Sie)...來了。」
「...那些『市場上的蒼蠅』(Fliegen des Marktes)。」
「...那些『最後的人』(letzten Menschen)。」
「他們聽到了我的『學說』...」
「...他們把我的『獅子』...馴化成了『看門狗』!」
「...他們把我的『超人』...歪曲成了『暴君』!」
「...他們把我的『永恆輪迴』...賤賣成了『宿命論』!」
「他們...謀殺了我的『孩子』!」
「他們用他們的『雜草』...** suffocated**(窒息)了我的『花園』!」
「鏡子裡的...不是『我的孩子』...」
「...那是一個『畸兒』(Missgeburt)!是『他們』的『怪物』!」
(尼采抬起頭,看著莊子。他的眼中,是「酒神」最深的「痛苦」,是《瞧!這個人》(Ecce Homo)中那個「被釘十字架者」(Der Gekreuzigte)的...「了然」。)
「莊子...」
「...你說你的『虛室』...『生白』?」
「...你說你的『吉祥』...『止止』?」
「...你...是『幸運』的!(Du hast Glück!)」
「...你...是『貧瘠』的(unfruchtbar)...所以你『安全』!」
「你的『道』...是『空』的!
...所以,沒有人能『扭曲』它!
你的『室』...是『虛』的!
...所以,沒有『雜草』能在裡面『生長』!」
「你...沒有『孩子』...」
「...所以你永遠不必...」
「...眼睜睜看著你的『孩子』...被『玷汙』!被『肢解』!」
「你說我『吵』?」
「...是的!...我在『哀嚎』(Ich heule)!」
「我在為我那『被謀殺』的『孩子』...哀嚎!」
「我在為我那『被雜草覆蓋』的『花園』...哀嚎!」
「這...就是『創造者』(der Schöpfer)的『地獄』!」
「這...就是『贈予者』(der Schenkende)的『十字架』!」
「你,莊子...你這個『空』的『聖人』...」
「你『吉祥止止』...」
「你...永遠不會『懂』!」
(尼采轉過身。他不再是「舞者」。他是一個...背負著「十字架」的...「送葬者」。)
「你...守著你的『白光』。」
「我...必須去...埋葬...我的『孩子』。」
(尼采背負著他那「被謀殺的孩子」的「十字架」,走向他的「墳墓」。他的背影,是「創造者」最深的「孤獨」。)
(...但,他不是「獨自」在走。)
(莊子...「偕同」(begleitet)...走在他的身旁。)
(莊子沒有「辯論」。他沒有「反擊」。他只是...陪著這個「送葬者」,走在這條「雜草叢生」的路上。尼采的哀嚎,漸漸平息在兩人沈默的腳步聲中。)
(走了很久。尼采終於...停下了。)
(莊子...也停下了。)
第三十一回合:鼓盆而歌,輪扁斫輪 (Das Trommeln auf das Becken und der Radmacher Bian)
莊子的「偕同」(Die Begleitung):
「...尼采先生。」
(莊子的聲音,不再是「鏡」的冰冷,也不是「風」的飄渺。那是一種...「人」的聲音。)
「您在『送葬』。」
「您在為您那『被扭曲』的『孩子』...哀悼。」
「您說我『幸運』,因為我『貧瘠』,所以『安全』。」
(莊子看著尼采那「被釘十字架」的表情。)
「我也『送』過。」
(尼采猛地抬起頭。)
「我送我的『妻』。她『死』了。」
「我的朋友惠施來看我,我『鼓盆而歌』(Ich trommelte auf ein Becken und sang)。」
「惠施罵我:『你不哭,還唱歌,太過分了!』」
「我對他說:『她剛死時,我怎能不「痛」?(Wie könnte ich nicht leiden?)』」
「...我和您一樣『痛』,尼采先生。」
「但,我『觀』之。」
「我觀其『始』,本『無生』;非徒『無生』,本『無形』;非徒『無形』,本『無氣』。」
「『雜乎芒芴之間,變而有氣,氣變而有形,形變而有生,今又變而之死。』」
(...Inmitten der Vermengung, wandelte es sich und es gab "Qi". Das "Qi" wandelte sich und es gab "Form". Die "Form" wandelte sich und es gab "Leben". Nun wandelt es sich erneut und geht zum "Tod".)
「『...此,猶春秋冬夏四時行也。』」
(...Das ist... wie der Lauf der vier Jahreszeiten, Frühling, Herbst, Winter, Sommer.)
(莊子看著尼采。)
「您的『孩子』(您的學說),它『生』了。它『活』了。它『變』了...它被『雜草化』了。」
「這...不也是『四時行也』(der Lauf der Jahreszeiten)嗎?」
「您不是在『送葬』。您只是...在『秋天』...為『夏天』的『花』...哭泣。」
「您拒絕了『變化』(Verwandlung)。」
「您還...『不順』。」
莊子的「再」偕同(Die tiefere Begleitung):
(尼采的眼中充滿了痛苦:「但...那是我的『孩子』!我的『創造』!」)
(莊子點點頭。他知道...這還不夠。)
「您為什麼...如此『痛』?」
「...因為您以為,您那些『被扭曲』的『言辭』(Worte)...就是您的『孩子』。」
「您還記得《天道》篇裡...那個『輪扁』(Radmacher Bian)嗎?」
「齊桓公在讀書。輪扁問他:『您在讀什麼?』」
「桓公說:『聖人之言。』」
「輪扁說:『聖人還在嗎?』」
「桓公說:『早死了。』」
「輪扁說:『然則君之所讀者,古人之糟魄(zāo pò)已夫!』」
(...Dann ist das, was Ihr lest, nichts als... der Abhub und die Spreu (chaff and dregs) der Alten!)
(尼采的瞳孔...收縮了。)
「桓公大怒,要殺他。」
「輪扁說:『我用我「造輪子」的「道」來說明。』」
「『...得之於手而應於心,口不能言,有數存焉於其間。』」
(...Ich erfasse es mit der Hand und entsprecheS mit dem Geist. Mein Mund kann es nicht in Worte fassen, aber die "Regel" (das Dao) liegt darin.)
「『...臣不能以喻臣之子,臣之子亦不能受之於臣。』」
(...Ich kann es meinem Sohn nicht lehren, und mein Sohn kann es nicht von mir empfangen.)
「『...故...古之人與其不可傳者死矣。』」
(...Deshalb sind die Alten... mit dem gestorben, was sie nicht lehren konnten.)
莊子的「終」偕同(Die endgültige Begleitung):
(莊子看著尼采,這個「被釘十字架」的、「最偉大」的「輪扁」。)
「尼采先生...」
「您那『被謀殺』的『孩子』...」
「您那『被雜草化』的『學說』...」
「您那『鏡中扭曲』的『畸兒』...」
「...那本來...就是『糟魄』(chaff)!」
「那,從來就不是您真正的『孩子』!」
「您真正的『孩子』...」
「...您那『酒神』的『狂舞』...」
「...您那『阿莫爾·法蒂』的『瞬間』...」
「...您那『查拉圖斯特拉』的『下山』...」
「...那個『孩子』...」
「...『口不能言』!(Der Mund kann es nicht sagen!)」
「...『不可傳也』!(Es kann nicht gelehrt werden!)」
「您說我『幸運』,因為我『貧瘠』,所以『安全』?」
「不。」
「我『安全』,不是因為我『空』。」
「我『安全』,是因為我知道...我真正的『道』...」
「...『不可言說』(ist unaussprechlich)。」
「您的『孩子』(您的『道』)...也『不可言說』。」
「...所以,它從未被『玷汙』。」
「...它根本...『不在』那片『雜草』裡。」
(莊子指了指尼采的「十字架」,那個「空」的「棺材」。)
「您還要...繼續『扛』著這堆『糟魄』(chaff)...」
「...走上您那『高山』嗎?」
(尼采...那個背負著「十字架」的「送葬者」...停住了。)
(他聽到了莊子的「安慰」。他聽到了「糟魄」(chaff)的比喻。)
(...他聽到了...莊子說...他『安全』。)
(...突然...)
(...一陣大笑(Ein großes Gelächter)...劃破了這場「葬禮」的沈默。)
(這不是「酒神」的狂喜,也不是「孩子」的天真。這是...查拉圖斯特拉的笑。一種...戰勝了『最深沉的痛苦』與『最噁心的憐憫』之後的...痊癒之笑。)
「...『糟魄』?(Abhub und Spreu?)」
「...『口不能言』?(Unaussprechlich?)」
「...你說我『安全』?(Sicher?)」
(尼采...扔掉了...他肩上的「十字架」。那「棺材」...破了。)
「哈哈...哈哈哈哈!」
第三十二回合:破棺與大笑 (Das zerbrochene Grab und das große Gelächter)
查拉圖斯特拉的「痊癒」(Die Genesung):
「莊子啊,莊子!你這個...最仁慈的『掘墓人』!」
「你...你試圖用『這個』...來『安慰』我?」
「你說:『別哭了,尼采。你那「被謀殺的孩子」...本來...就是「垃圾」(糟魄)!』」
「你說:『你真正的孩子...是「不可言說」的!所以他很安全!』」
「...哈哈哈哈!」
「這...就是我聽過...最『頹廢』(dekadent)的『安慰』!」
1. 論「破棺」(Das zerbrochene Grab):
「是的!你說的對!我確實在『送葬』!」
「在我的《查拉圖斯特拉》中,我有一整首『墓地之歌』(Das Grablied)!」
「我確實『哀悼』過!我哀悼我『青春的理想』、我『神聖的幻夢』...那些『被謀殺』的『孩子』!」
「...但你,莊子!你只看到了『葬禮』...」
「...你沒有看到...『我』,查拉圖斯特拉...」
「...『笑著』...『砸碎』了那座『墳墓』!」
「你,莊子,你害怕『糟魄』。所以你不敢『言說』。」
「你害怕『玷汙』。所以你不敢『創造』。」
「你為了『安全』...你選擇了『不生』(Nicht-Gebären)!你這個『貧瘠』(unfruchtbar)的『聖人』!」
「而我呢?」
「我『生』!」
「我知道我『生』下的『孩子』...會變成『糟魄』!」
「我知道他會被『雜草』...『玷汙』!」
「我知道他會被『市場上的蒼蠅』...『謀殺』!」
「...然後...我『笑』!」
「...然後...我『再生一個』!」
2. 論「大笑」(Das große Gelächter):
「我的『笑』...是什麼?」
「我的『笑』...就是『神聖的"不"』(ein heiliges Nein-sagen)!——拒絕你那『安全』的、『無言』的『虛無』!」
「我的『笑』...就是『神聖的"是"』(ein heiliges Ja-sagen)!——肯定這『創造』與『毀滅』的『永恆輪迴』!」
「你,莊子...你『鼓盆而歌』...」
「你唱歌,是為了『忘記』痛苦。是為了『順應』死亡。你那...是『送葬者』的歌!」
「我,查拉圖斯特拉...我『大笑』!」
「我『笑』...是為了『戰勝』痛苦!是為了『嘲笑』死亡!」
「我那...是『創造者』(des Schöpfers)的『戰歌』!」
3. 誰的孩子?(Wessens Kind?)
「你說我『扛』著『糟魄』?」
「不!」
「我,就是那『破棺而出』的『孩子』!」
「我,就是那『第三種變形』!」
「我『笑』...因為我『不可言說』!」
「我『舞』...因為『言辭』皆為『糟魄』!」
「你,莊子...你因為『道不可言』...所以你『沉默』。」
「我,尼采...我因為『道不可言』...所以我『跳舞』!我『歌唱』!我『大笑』!」
(尼采站在那「破碎」的「棺木」上。他不再是「送葬者」。他,是「繼承者」。)
「你『安全』...在你那『無言』的『墳墓』裡。」
「我『自由』...在我這『破碎』的『搖籃』上。」
「你,守著你那『不可傳』的『秘密』。」
「我,去『生』...下一個『必將被謀殺』的...『孩子』!」
「...哈哈哈哈!」
(尼采...那個站在「破棺」上,「大笑」著的「孩子」...停住了。)
(他接過了那塊「石板」。)
(他...讀。)
(他讀到「肌膚若冰雪」。)
(他讀到「不食五穀,吸風飲露」。)
(他讀到「乘雲氣,御飛龍,遊乎四海之外」。)
(他讀到「物莫之傷」,「大浸不溺」,「大旱不熱」。)
(他讀到...「其塵垢粃糠,將猶陶鑄堯、舜」。)
(他讀到...堯...「窅然喪其天下焉」。)
(...尼采的「大笑」...消失了。)
(他的臉色...變得蒼白。不是莊子的「冰雪」之白,而是...「噁心」(Ekel)的蒼白。)
(他手中的「石板」...在顫抖。)
「...這...」
(他的聲音...是《反基督》(Der Antichrist)的聲音。是「生理學家」發現「瘟疫」(Die Seuche)源頭的聲音。)
「...這...就是你的『王牌』?」
「...這...就是你那『虛室』中的『白光』?」
「莊子...」
「...你...不是『虛無』。」
「...你...是『毒』(Das Gift)!」
第三十三回合:反基督(Der Antichrist)
尼采的最終「診斷」(Die endgültige Diagnose):
「你這個...『彼岸世界』(Hinterwelt)...最古老的『說教者』!」
「你終於...把你那『頹廢』(Dekadenz)的『偶像』(Götze)...供出來了!」
1. 診斷「神人」 = 「肉體的蔑視者」
「你看看你這個『神人』!」
「『肌膚若冰雪』?——他『沒有血』!(Er ist blutleer!)他是『貧血症』(Anämie)的『理想』!」
「『不食五穀,吸風飲露』?——他『憎恨』大地! 他『憎恨』『肉體』(Leib)!他『憎恨』『食慾』!他『憎恨』『生』!」
「『乘雲氣,御飛龍』?——他『逃離』了! 他逃離了『大地』!他逃離了『鬥爭』!他逃離了『這裡』!」
「這...不是『神人』!」
「這...是『吸血鬼』(Vampir)!」
「這...是『生命』的『反面』!是『基督教』誕生之前的...『基督』!」
2. 診斷「無傷」 = 「死亡的勝利」
「『物莫之傷』?『大浸不溺』?『大旱不熱』?」
(尼采笑了,那是「法醫」的笑。)
「...你...如何『淹死』一個『鬼魂』(Gespenst)?」
「...你...如何『燒死』一個『冰塊』?」
「他『無傷』...是因為他根本『不在場』(Nicht da)!」
「他『無傷』...是因為他早已『死了』!」
「我(尼采)!我的『偉大健康』(die große Gesundheit)!
我擁抱『傷害』!我擁抱『火焰』!
『那殺不死我的,使我更強大!』(Was mich nicht umbringt...)」
「而你這個『神人』...他甚至...沒有『活』到可以『被殺死』的程度!」
3. 診斷「陶鑄堯舜」 = 「頹廢的復仇」(Die Rache der Dekadenz)
「這...(尼采指著石板上的這句話)...這,就是一切『瘟疫』的『源頭』!」
「...『是其塵垢粃糠,將猶陶鑄堯、舜者也!』」
「『塵垢』(Staub)!『粃糠』(Spreu)!」
「你說,這個『鬼魂』的『垃圾』...比『堯』和『舜』...更『高貴』?」
「『堯』!『舜』!...他們是『創造者』(Schöpfer)!他們是『立法者』(Gesetzgeber)!他們是『權力意志』的『化身』!他們是『強者』!他們是『大地』的主人!」
「...而你,莊子!你這個『怨恨』(Ressentiment)的『大祭司』!」
「你,用你這個『貧血』的『鬼魂』...**『謀殺』**了他們!」
「你發明了『道』!你發明了這個『神人』!」
「你宣布...『行動』...是低賤的!」
「你宣布...『創造』...是低賤的!」
「你宣布...『生命』本身...是『低賤』的!」
「這...就是『奴隸道德』(Sklavenmoral)...最古老、最惡毒的『勝利』!」
4. 診斷「喪天下」 = 「虛無主義的傳染」(Die Ansteckung des Nihilismus)
「...『堯...窅然喪其天下焉。』」
(...Yao... forgot his world.)
「...他『忘』了。」
(尼采的聲音...降到了冰點。)
「...他『被感染』了。」
「那個『強者』...那個『創造者』...他看見了你這個『神人』...他聞到了你那『虛無』的『氣息』...」
「...然後...他的『意志』...『崩潰』了。」
「他『忘』了...『為什麼』要『統治』。」
「他『忘』了...『為什麼』要『創造』。」
「他『忘』了...『為什麼』要『活』。」
「莊子...」
(尼采...舉起了那塊石板...)
「你不是『鏡』。你不是『火』。你也不是『孩子』。」
「你...就是這塊『石板』。」
「一塊...『墓碑』(Ein Grabstein)。」
「...你用它...『砸死』了『堯』。」
「...你用它...『埋葬』了『生命』。」
(尼采...奮力...扔掉了...那塊石板。)
「...我,拒絕你的『瘟疫』。」
「...我,拒絕你的『虛無』。」
「我,選擇『堯』!」
「我,選擇『天下』!」
「我,選擇...那『被感染』、『被扭曲』、'痛苦不堪』...」
「...但依舊在『燃燒』的...」
「...『爝火』(jué huǒ,火炬)!」
(尼采...扔掉了那塊「石板」。)
(他稱它為「墓碑」,稱它為「瘟疫」。他擁抱著他那「被感染」的、'痛苦』的、'真實』的「大地」。)
(莊子...只是站在那裡。他看著尼采,如同看著一個...『瞽者』(gǔ zhě,盲人)。)
(他的聲音,沒有「辯論」,也沒有「憐憫」。它只是...陳述。)
「...尼采先生。」
「您...『讀』了。但您...『不見』。」
「您...『聽』了。但您...『不聞』。」
「您,就是我引文中的那個人:」
「『豈唯形骸有聾盲哉?夫知亦有de之。』」
(*...難道只有「肉體」的聾盲嗎?「認知」(das Verstehen)...也有啊。 *)
「您用您那『已病』的『認知』,來『讀』我的『神人』。所以,您只看到了『病』。」
第三十四回合:解「神人」(Die Entschlüsselung des "Gott-Menschen")
莊子的「解」釋(Die Erklärung):
「您,用您那『火炬』(爝火)的光,去看『太陽』(日月)。」
「您說:『太陽...是蒼白的!是貧血的!是冰冷的!』」
「...您只是...被『灼傷』了。」
1. 解「冰雪」與「吸風飲露」:(您所謂的「反-肉體」)
「您說我的『神人』...『沒有血』,『憎恨大地』。」
「您錯了。」
「他不是『反-肉體』(Anti-Leib)。他是『全-肉體』(Ganz-Leib)。」
「您(尼采)的『肉體』...是『有待』的。您依賴『麵包』,您依賴『高山空氣』,您依賴『鬥爭』...您是一個『需要』(Bedürfnis)的集合體。」
「而『神人』的『肉體』...是『無待』的。」
「他『不食五穀』...因為他不需『依賴』大地的『穀物』。」
「他『吸風飲露』...因為他等同於『天地』的『氣息』。」
「他『肌膚若冰雪』...不是『貧血』。是『純粹』(Reinheit)。是『無摩擦』(Keine Reibung)。」
「您,尼采先生...您的『肉體』...是『病』。」
「而『神人』的『肉體』...是『癒』(Heilung)。」
2. 解「不溺不熱」:(您所謂的「鬼魂」)
「您說他『無傷』...因為他『已死』,是『鬼魂』。」
「您又錯了。」
「您(尼采)...是『一塊石頭』(ein Stein)。」
「大水來了,您『抵抗』(widerstehen)。您『痛』。」
「大火來了,您『燃燒』(brennen)。您『毀滅』。」
「您稱之為『肯定生命』。」
「而『神人』...」
「大水來了...他『是』(ist)水。」
「大火來了...他『是』(ist)火。」
「水...如何『淹死』水?」
「火...如何『燒死』火?」
「他不是『無傷』。他是『無傷』...這個『概念』的...『之外』(Jenseits)。」
「您還在『鬥爭』。他,已經『物化』(Verwandelt)了。」
3. 解「塵垢陶鑄堯舜」:(您所謂的「奴隸道德」)
「您說,這是『頹廢』的『復仇』。是『弱者』對『強者』(堯)的『審判』。」
「您...完全...看反了。」
「『堯』...是『有用』(nützlich)的『極致』。他是『有為』的『頂點』。他是『天下』的『奴隸』。」
「『神人』...是『無用』(nutzlos)的『本體』。」
「我(莊子)說:『是其塵垢粃糠,將猶陶鑄堯、舜者也。』」
(...Sein Staub und seine Spreu... können immer noch einen Yao oder Shun formen.)
「這不是『審判』。這是『陳述』。」
「這是在陳述...『有用』...是從『無用』中...『誕生』的。」
「『有為』...是從『無為』中...『流出』的。」
「『堯』...不是被『神人』...『審判』了。」
「『堯』...只是『神人』...『打個噴嚏』(ein Niesen)...所『造就』的...『塵埃』(Staub)。」
「您(尼采)...您那『偉大』的『權力意志』...您那『重估一切價值』的『堯舜之功』...」
「...在『道』看來...」
「...只是『粃糠』(Spreu)。」
4. 解「窅然喪其天下」:(您所謂的「虛無主義瘟疫」)
「您說『堯』...『被感染』了。『崩潰』了。」
「您說他『喪』...是『失去』(Verlieren)。」
「不。」
「他『喪』...是『遺忘』(Vergessen)。是『解脫』(Erlösung)。」
「『堯』...是那個『尸祝』(Priester)。他被『天下』這個『祭品』...綁架了。」
「他看見了『神人』(真正的『庖人』)。」
「他『窅然』(yǎo rán)...他『頓悟』(Erleuchtet)了!」
「他『喪其天下』...不是『虛無主義』的『崩潰』。」
「...那是『養生主』(Das Nähren des Lebens)的...『開始』!」
「他終於...『下班』了。」
(莊子...看著尼采。這個『最偉大』的、『最勞碌』的、『永不下班』的...『堯』。)
「尼采先生...」
「您『是』那把『爝火』(火炬)。」
「您『是』那『灌溉』的『勞工』。」
「您『是』那『有為』的『堯』。」
「您...『不亦難乎!』(Ist das nicht schwer für Sie?)」
「您...『不亦勞乎!』(Ist das nicht mühsam für Sie?)」
「您...『自視缺然』(Sehen Sie nicht Ihre eigenen Mängel?)。」
「您...『請致天下』(Übergeben Sie doch die Welt)。」
「您...『歸休乎君!』(Kehren Sie heim und ruhen Sie sich aus!)」
「...您...『何必』...『弊弊焉以天下為事』?」
(...Warum... mühen Sie sich so ab... als wäre die Welt Ihre Aufgabe?)
(尼采...那個站在高山邊緣的、決絕的背影...震動了。)
(他緩緩轉身。臉上沒有了「酒神」的狂喜,也沒有了「查拉圖斯特拉」的「大笑」。)
(他的目光...是《瞧!這個人》(Ecce Homo)中,那「清醒」到「殘酷」的、生理學家的目光。他看著莊子,彷彿在看一個最古老、最精緻、也最值得「解剖」的「偶像」。)
「...『瞽者』(Der Blinde)?」
「...『知亦有之』(Blind an Erkenntnis)?」
(尼采笑了。那是一種「哲學家用錘子」(Philosoph mit dem Hammer)的笑。他不是來「辯論」的。他是來「聽診」(auskultieren)的。)
「莊子...」
「...你終於,把你全部的『頹廢』(Dekadenz)...用你最優美的『憐憫』(Mitleid)...全都招供了。」
「你...可憐我?(Du hast Mitleid mit mir?)」
「你說我『勞』(mühsam)?說我『難』(schwer)?」
「你...(尼采的聲音因『噁心』而顫抖)...你敢...叫我...『歸休乎君』(Geh heim und ruh dich aus)?!」
第三十五回合:偉大的健康 (Die große Gesundheit)
尼采,動用其全部的「錘子」,進行的「價值重估」(Umwertung aller Werte):
1. 論「瞽者」與「神人」 = 「反基督」(Der Antichrist)
「你說我『盲』?因為我看你的『神人』...只看到了『病』?」
「我當然看到了『病』!」
「我(尼采)!是『生理學家』(Physiologe)!我的『鼻子』...能『嗅出』(riechen)...你那『神人』身上...『靈魂』的『腐臭』!」
「『肌膚若冰雪』?——他『沒有血』!(Er ist blutleer!)他是『貧血症』(Anämie)的『理想』!」
「『不食五穀,吸風飲露』?——他『憎恨』大地! 他『憎恨』『肉體』(Leib)!他『憎恨』『食慾』!他『憎恨』『生』!」
「『大浸不溺,大旱不熱』?——因為他早已『死了』!你如何『殺死』一個『鬼魂』(Gespenst)?!」
「你這個『神人』...他不是『道』!」
「他...是『吸血鬼』(Vampir)!」
「他...是『生命』的『反面』!是『基督教』誕生之前的...『基督』!」
「你不是『解脫』!你是『蒼白的虛無主義者』(der blasse Nihilist)!」
2. 論「塵垢陶鑄堯舜」 = 「怨恨」(Ressentiment)
「這...(尼采指著這個比喻)...這,就是一切『瘟疫』的『源頭』!」
「你說,這個『鬼魂』的『垃圾』(Abfall)...『塵垢粃糠』(Staub und Spreu)...創造了『堯』和『舜』?!」
「你終於承認了!這就是『奴隸道德』(Sklavenmoral)...最古老、最惡毒的『勝利』!」
「你(『無能者』)...無力『創造』『堯』(強者/權力意志)!」
「所以,你(莊子)...這個『精神上的復仇者』(der geistige Rachsüchtige)...你發明了『道』!你發明了這個『貧血』的『神人』!」
「然後你宣布...你這個『無』...是『有』的『父親』!」
「你宣布...『生命』(堯/尼采)...只是『死亡』(神人/莊子)...的『殘渣』!」
「你不是『哲學』!你是『怨恨』(Ressentiment)!」
3. 論「歸休乎君」 = 「最後的人」(der letzte Mensch)
「...而你...最後...你對我說...『去休息吧』?」
(尼采笑了。那是查拉圖斯特拉(Zarathustra)的...『大噁心』(der große Ekel)之笑。)
「這...就是『最後的人』(der letzte Mensch)...的『搖籃曲』!」
「『我們發明了"幸福"。』(Wir haben das Glück erfunden)——你們稱之為『逍遙』!」
「『一個人得有自己的小小樂趣...但他崇敬健康。』(...aber man ehrt die Gesundheit.)——你們稱之為『養生主』!」
「你,莊子!你這個『疲憊』(Müdigkeit)的『說教者』!你憎恨我的『勞』!你憎恨我的『難』!因為那『刺痛』了你那『沉睡』的『靈魂』!」
「你不是『解脫』!你是『頹廢』(Dekadenz)!」
4. 最終判決:「阿莫爾·法蒂」(Amor Fati)!
「你說我『病』?(Krank?)」
「你說我『勞』?(Mühsam?)」
「你說我『難』?(Schwer?)」
「是!是!是!(Ja! Ja! Ja!)」
「而我...『愛』(liebe)...這一切!」
「我(尼采)!我知道我的『生理』!我知道我的『風土』!」
「我的『病』...是『偉大的健康』(die große Gesundheit)!因為它敢於『對抗』你那『偉大』的『病態』(die große Krankheit)!」
「我的『勞』...是我的『錘子』(Hammer)!」
「我的『難』...是我的『命運』(Schicksal)!」
「你,莊子!你『安時處順』...你『逃避』了你的『命』!」
「而我!我『熱愛』我的『命』!——『阿莫爾·法蒂』(Amor Fati)!」
「我不要你的『休息』!」
「我不要你的『解脫』!」
「我不要你那『鬼魂』的『天堂』!」
(尼采...擁抱著他那『被感染』的、『痛苦』的、『燃燒』的『大地』。)
(他看著莊子,這個『反-生命』的『完美偶像』。)
「我,尼采...」
「...我,這個『爝火』(火炬)...」
「...我,這個『堯』(創造者)...」
「...我,這個『勞』、『難』、『病』的『肉體』...」
「...我『要』這一切...」
「...『再來一次』(Noch Einmal)!」
「...『一模一樣』...」
「...『直到永恆』(Bis in alle Ewigkeit)!」
(尼采轉身。走向他的高山。)
(這一次...他沒有再回頭。)
| 惠子謂莊子曰:「魏王貽我大瓠之種,我樹之成而實五石,以盛水漿,其堅不能自舉也。剖之以為瓢,則瓠落無所容。非不呺然大也,吾為其無用而掊之。」莊子曰:「夫子固拙於用大矣。宋人有善為不龜手之藥者,世世以洴澼絖為事。客聞之,請買其方百金。聚族而謀曰:『我世世為洴澼絖,不過數金;今一朝而鬻技百金,請與之。』客得之,以說吳王。越有難,吳王使之將。冬,與越人水戰,大敗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龜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於洴澼絖,則所用之異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慮以為大樽而浮乎江湖,而憂其瓠落無所容?則夫子猶有蓬之心也夫!」 (尼采...那個在「永恆輪迴」的「大笑」中,剛剛「痊癒」的查拉圖斯特拉...停住了腳步。) (他看著眼前這個「高等人」(der höhere Mensch)。) (他認得他。這不是「市場上的蒼蠅」,也不是「最後的人」。這是一個『受苦』的靈魂,一個『過渡』的靈魂...一個**『疲憊』(müde)**的靈魂。) (尼采...接過了「石板」。他讀。) (他讀到「惠子」...那個「渺小的理性」(die kleine Vernunft)。) (他讀到「非不呺然大也,吾為其無用而掊之。」(It's not that it wasn't big! I smashed it because it was useless!)) (...尼采笑了。那是一種「輕蔑」的、肯定的笑。) 「哈!」 「你(高等人)...終於帶來了一點『好消息』(Gute Nachricht)!」 「這個『惠子』...他就是『敵人』!」 「他就是那個『功利主義者』(Utilitarist)!是那個『最後的人』(der letzte Mensch)!」 「他看到了『偉大』(Größe)——那『五石之瓠』(der Fünf-Scheffel-Kürbis)——他能想到的...只是『裝水』和『舀瓢』!」 「他用他那『奴隸』的『有用性』(Nützlichkeit)...去『審判』(urteilen)...『主人』的『存在』!」 「...當他『無法理解』時...他就『毀滅』(zerstören)它!」 「這,就是『怨恨』(Ressentiment)的『邏輯』!」 (尼采的眼中...閃耀著「戰意」。他對這個「高等人」...暫時...感到了「希望」。) 「...然後呢?...你的『莊子』...他如何反擊?」 (尼采...繼續讀。) (他讀到了「不龜手之藥」(die Medizin gegen rissige Hände)。) (他讀到...「客聞之,請買其方百金。」) (他讀到...「以說吳王。...大敗越人,裂地而封之。」) (尼采的「大笑」...爆發了!) (這不是「嘲笑」!這是「酒神」(Dionysos)...**找到『同謀』**的「狂喜」之笑!) 「...『則所用之異也!』(The use... is different!)」 「哈哈哈哈! 莊子!你這個『老狐狸』!」 「這...就是『權力意志』(Wille zur Macht)的『寓言』!」 「你看看!」(尼采抓著這個「高等人」的肩膀) 「那個『家族』...他們是『群畜』(die Herde)!他們『世世為洴澼絖』(washing silk),他們滿足於『數金』的『微小幸福』(kleines Glück)!」 「而那個『客』(Der Gast)!...他,就是『超人』(Übermensch)的『先驅』!」 「他『重估了一切價值』(Umwertung aller Werte)!他看到了『權力』!」 「他不用藥來『洗絲』...他用藥來...『發動戰爭』(Krieg führen)!『贏得勝利』(den Sieg erringen)!『裂地而封之』(Land erobern und herrschen)!」 「這...才是『用大』(den Gebrauch der Größe)!」 「這...才是『偉大的健康』(die große Gesundheit)!」 (尼采...興奮地...看著石板的結尾。他期待著『莊子』...那『偉大』的『結論』...) (...他...讀。) (...「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慮以為大樽而浮乎江湖...」) (...Why not... float upon the rivers and lakes?) (...尼采的「狂喜」...凝固了。) (他臉上的「光」...熄滅了。) (他抬起頭,看著眼前的「高等人」。他的目光...是《查拉圖斯特拉》...最深沉的...**『失望』(Enttäuschung)**與『噁心』(Ekel)。) 「...『浮』(Schweben)...?」 「...『江湖』(Flüsse und Seen)...?」 (尼采的聲音...降到了冰點。) 「...『歸休乎君』(Geh heim und ruh dich aus)...」 「...『支離疏』(Der Verkrüppelte)...」 「...『神人』(Der Geistermensch)...」 「...你們...」 「...你們這些『頹廢者』(Dekadenten)...」 「...你們...『永遠』...學不會!」 (尼采...一拳...砸碎了...那塊「石板」。) 「你(莊子)...這個『懦夫』(Feigling)!」 「你講了『權力』的故事...你講了『戰爭』與『征服』...」 「...然後在『最後一刻』...你『害怕』了!」 「你害怕你自己的『結論』!」 「你害怕那個『裂地封侯』的『意志』!」 「所以你退縮了!你又退回了你那『貧血』的『虛無』裡!你把『偉大』(大瓠)...變成了『逃跑』的『救生圈』(Rettungsring)!」 (尼采瞪視著這個「高等人」。) 「這...就是你『病』的『根源』!」 「你...(高等人)...就是這個『莊子』!」 「你『瞥見』了『權力意志』(不龜手之藥)。」 「...但你『太疲憊』(zu müde)...『太軟弱』(zu schwach)...不敢去『用』它!」 「所以你寧願...『浮』!你渴望『休息』!你渴望『無』!」 「...『蓬之心』(Ein Herz voller Unkraut)...」 「...是的!...你『心如亂草』!」 「...充滿了『頹廢』的『雜草』!」 (尼采轉身,背對著他。) 「你問我...『如何用大』?」 「我,查拉圖斯特拉...」 「...我不會『砸』了它!(像『惠子』那個『虛無主義者』!)」 「...我不會『浮』走!(像『莊子』那個『死亡說教者』!)」 「...我...」 「...會把這『大瓠』...」 「...當作『戰鼓』(Kriegstrommel)!」 「...用『越人』的『骨頭』...」 「...敲響...『酒神』(Dionysos)的...『戰歌』!」 「你,(高等人)...」 「...滾回你的『江湖』裡去『浮』吧!」 「...直到你『溺死』在你那『虛無』的『平靜』裡!」 (...尼采的咆哮...還在高山上迴盪。) (...那「戰鼓」的聲音...彷彿已經震動了天地。) (莊子...正巧...路過。) (他聽到了那「高等人」的哭訴,也聽到了尼采那...震耳欲聾的「戰鼓」聲。) (他停下腳步。他沒有看尼采,也沒有看那個「高等人」。他只是...看著地上那塊被尼采...砸碎的「石板」。) (他...笑了。不是「大笑」。是「天籟」之笑。) 「...唉...」 (他嘆了口氣,那聲音...比尼采的「戰鼓」...還響亮。) 「...先生(Herr)。」 (他對著尼采的背影...自言自語。) 「...您...真『吵』啊。」 「您...(莊子指了指那想像中的『大瓠』碎片)...您要拿它...當『戰鼓』?」 (他點點頭,彷彿在欣賞一個...孩子的『創意』。) 「...這...也是一種『用』。」 「...那個『惠子』...想拿它當『瓢』。那是一種『用』。」 「...那個『客』...拿『藥』去『封侯』。那是一種『用』。」 「...那個『家族』...拿『藥』去『洴澼絖』(洗絲)。那也是一種『用』。」 「...你們...」 「...你們都...太『聰明』了。」 「...你們都...『拙於用大』(so clumsy at using greatness)...」 「你們...(莊子指了指自己的心)...都還『有蓬之心』(a heart full of weeds)。」 「你們都...卡在『有用』(Nützlichkeit)...和『無用』(Nutzlosigkeit)的『辯論』(Debatte)裡。」 「你們看見了『大』...就拚命想...『怎麼用它』。」 「...砸了它...」 「...封侯...」 「...當戰鼓...」 (莊子搖搖T-y頭,笑了笑。) 「...而我...」 「...我只是...『看見』了『大』...」 「......然後...」 「......『浮』(schweben)。」 (莊子...真的...就這樣...「路過」了。) (他繼續...「遊」他的「江湖」。) (...留下尼采...和他那面...還沒敲響的...「戰鼓」。) |
(尼采...呆住了。)
(...那「戰鼓」的「咆哮」...還在喉嚨裡。...那「酒神」的「狂喜」...還在血液裡。)
(...而莊子...那個「對手」...那個「虛無」的「化身」...)
(...只是...「路過」?)
(尼采...看著那被砸碎的「石板」...又看向莊子...那「飄走」的、'毫不在乎』的...背影。)
(他...自言自語。)
「...『吵』?...(Laut?)」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那「想像中」的、「偉大」的、「充滿力量」的「戰鼓」。)
「...『拙於用大』?...(Ungeschickt im Gebrauch der Größe?)」
「...他...他把我的『戰鼓』...和『惠子』那個...『破瓢』...」
「......放在『一起』?」
(...一種...比「憤怒」...更「深」的...「寒意」...抓住了尼采。)
(...那不是「辯論」。...那是「判決」。)
「...他...就這樣...『浮』...走了?」
「...『浮乎江湖』...」
(尼采...品嚐著這幾個字...彷彿在品嚐「毒藥」。)
「...這...就是他的『勝利』?」
「...不是『戰勝』(Siegen)...是『溜走』(Davonschleichen)。」
「...不是『超越』(Überwinden)...是『蒸發』(Verdunsten)。」
「...他...他根本...不在乎...」
「...他不在乎『惠子』的『功利』...」
「...他不在乎『客』的『權力』...」
「...他甚至...不在乎...**我(尼采)**的『意志』!」
(...尼采...第一次...感到了...『絕對』的...『孤獨』。)
(...「酒神」...還需要「阿波羅」作為『對手』。)
(...「查拉圖斯特拉」...還需要「最後的人」作為『背景』。)
「...而他(莊子)...」
「......他...『什麼』都...『不需要』。」
「...『浮』...」
(尼采...看著腳下的『高山』...看著那『堅硬』的、『需要攀登』的『岩石』。)
「...『浮』...是『水』的『意志』。是『向下』的『意志』。是『平面』的『意志』。」
「...『攀登』(Klettern)...是『我』的『意志』!是『向上』的『意志』!是『高山』的『意志』!」
「...他...贏了嗎?」
(...尼采...問自己。)
(...他看著莊子消失的方向...那片「江湖」。)
「...不。」
「...他只是...『結束』了。」
「...而我...」
(尼采...轉過身...背對著那片「江湖」。他重新...看向那...更高、更陡峭的...山峰。)
「...我...才(cai)『開始』。」
「...他要他的『平靜』(Ruhe)。」
「...我要我的『張力』(Spannung)!」
「...他『浮』...」
(尼采...邁出了...『向上』的...第一步。)
「......我...『舞』!」
(查拉圖斯特拉...轉過身。他背對著莊子消失的「江湖」。) (他...再次下山。)
他不再是那個「初次」下山、充滿了「贈予」的「太陽」。他知道了「市場上的蒼蠅」會如何「玷汙」他的贈禮。 他也不再是那個「哀悼」著的「送葬者」。他已經「砸碎」了那口「棺材」。
他...是「痊癒者」(Der Genesende)。
他下山,因為他「了然」了。 他「了然」了...『敵人』...並不在『山下』。 「市場上的蒼蠅」(Pöbel)...「最後的人」(der letzte Mensch)...那只是『症狀』。
真正的『敵人』...是『莊子』。 是那『最 profound』(tiefgründigste)的...『虛無意志』(Wille zum Nichts)。 是那『最 seductive』(verführerischste)的...『平靜』(Ruhe)的『誘惑』。
查拉圖斯特拉...走下了高山。 他腳下的「岩石」...給他「阻力」(Widerstand)。 他愛這「阻力」。 「『浮』...」他輕蔑地想,「...那是『水』的『道德』。『攀登』...才是『人』的『道德』!」
他來到了他山洞前的「平地」。 那些「高等人」(die höheren Menschen)...正在等他。 那個「老教皇」、那個「醜陋的人」、那個「影子」、那個「良心的蝨子」...他們都在。 他們...「疲憊」(müde)...不堪。
他們也是「莊子」的『獵物』。 他們也是「惠子」,渴望「砸碎」那「無用」的『偉大』。 他們也是「堯」,渴望「讓出」那「勞碌」的『天下』。
他們看見查拉圖斯特拉。他們歡呼: 「查拉圖斯特拉!你回來了!」 「你戰勝了『虛無』嗎?」 「你為我們...帶來『平靜』(Ruhe)了嗎?」
(查拉圖斯特拉...看著他們。看著這些...他『愛』...又『鄙視』的...『高等人』。) (他的眼中...沒有『憐憫』。只有『錘子』。)
「『平靜』?!」
(他咆哮道。那聲音...是『戰鼓』的聲音。)
「我剛剛...『遇見』了『平靜』!」 「我剛剛...『遇見』了...那個『最深』的『深淵』...」 「...他...『微笑』著...」 「...他...『漂浮』著...」 「...他...稱自己為...『道』!」
(高等人...顫抖了。)
「你們這些『高等人』!你們『疲憊』了!」 「你們『攀登』...只是為了...『休息』!」 「你們『戰鬥』...只是為了...『和平』!」
「你們...就是那『大瓠』(der große Kürbis)!」 「你們...害怕你們的『偉大』!」 「所以,你們渴望...『浮乎江湖』!」 「你們渴望...莊子的『虛無』!」 「你們渴望...成為...『無用』的...『鬼魂』!」
(查拉圖斯特拉...舉起了他的手...彷彿握著『雷電』。)
「我,查拉圖斯特拉...」 「...我...不是來給你們『平靜』的!」 「...我...是來給你們『戰爭』的!」 「...是來給你們...『反對』你們『自己』...『渴望平靜』的『戰爭』!」
「『平靜』...是『最後』的『敵人』!」 「『浮』...是『大地』的『叛徒』!」
「現在!...」 「...『舞』起來!...」 「...或者...『死』!」
惠子謂莊子曰:「吾有大樹,人謂之樗。其大本擁腫而不中繩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規矩,立之塗,匠者不顧。今子之言,大而無用,眾所同去也。」莊子曰:「子獨不見狸狌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東西跳梁,不避高下;中於機辟,死於罔罟。今夫斄牛,其大若垂天之雲。此能為大矣,而不能執鼠。今子有大樹,患其無用,何不樹之於無何有之鄉,廣莫之野,彷徨乎無為其側,逍遙乎寢臥其下?不夭斤斧,物無害者,無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查拉圖斯特拉...那個正在『召喚』高等人...『戰鬥』的『查拉圖斯特拉』...聽到了。)
(...這聲音...不是『敵人』的『戰歌』。它...『沒有』聲音。它...只是『在』。)
(...他...讀...那『無形』的『石板』。)
(他讀到「惠子」。他讀到「大而無用,眾所同去也。」)
(...他...笑了。)
「哈!」
(他對著那些『高等人』高呼。)
「你們聽到了嗎!這就是『市場』(der Markt)的聲音!這就是『群畜』(die Herde)的聲音!」
「『匠者不顧!』(Der Handwerker beachtet ihn nicht!)」
「他們用他們那『渺小』的『功利』(Nützlichkeit)...來『審判』(urteilen)...『偉大』(Größe)!」
「他們...(查拉圖斯特拉笑了)...他們說我的『言辭』...『大而無用』!」
「...他們說對了!」
(...查拉圖斯特拉...期待著。他期待著『莊子』...那個『古老』的『對手』...如何『反擊』這『群畜』!)
(...他...讀...)
(...他讀到了...『狸狌』(das Wiesel)。)
(...他讀到了...『中於機辟,死於罔罟。』(...es endet in der Falle, es stirbt im Netz.))
(...查拉圖斯特拉的...笑容...凝固了。)
(...他...再讀...)
(...他讀到了...『斄牛』(der Yak)。)
(...他讀到了...『此能為大矣,而不能執鼠。』(Er ist groß... aber er kann keine Maus fangen.))
(...尼采的...呼吸...停止了。)
(...他...看見了...莊子的『毒藥』(Das Gift)。)
「...不...」
(他低語。那是一種...發現『瘟疫』的『恐懼』。)
「...你...你(莊子)...」
「...你『反擊』...『有用』...」
「...是因為...它『會死』?!」
「...你『反擊』...『偉大』(斄牛)...」
「...是因為...它『不夠有用』(不能抓老鼠)?!」
「...你...你這個『懦夫』(Feigling)!」
(尼采...瘋狂地...讀向『結論』...他需要『解藥』...但他只找到了...『更深』的『劇毒』。)
(...他讀到了...『何不樹之於無何有之鄉...』(Warum nicht... pflanzen im Lande des Nicht-Einmal-Etwas...))
(...他讀到了...『廣莫之野...』(...im grenzenlosen Nichts...))
(...他讀到了...『彷徨乎無為其側...』(...ziellos daneben wandern...))
(...他讀到了...『逍遙乎寢臥其下?』(...sorglos darunter... schlafen?))
(...『寢臥』(Schlafen)...)
(...『睡覺』...)
(...尼采...顫抖了。那不是『力量』的『顫抖』。那是『大噁心』(der große Ekel)的『痙攣』。)
「...『睡眠的說教者』(Prediger des Schlafes)...」
(他對著山谷...咆哮。)
「...你...又來了!」
「...你這個...『死亡』的『大祭司』!」
「你終於...承認了!」
「你的『理想』...不是『戰鼓』!」
「你的『理想』...不是『浮』!」
「你的『理想』...」
「...是『一棵...醜陋(擁腫)...扭曲(卷曲)...無用...只為了『不死』(不夭斤斧)...而『活著』...』」
「...的『樹』!**」
(尼采...轉向那些『高等人』...他的臉...因『恐怖』而『蒼白』。)
「你們看見了嗎!」
「這...就是他『許諾』你們的『天堂』!」
「...一個『無何有之鄉』(Das Land des Nichts)!」
「...一個『沒有斧頭』(Keine Äxte)...『沒有危險』(Keine Gefahr)...『沒有痛苦』(Kein Leid)...」
「...也『沒有』...『生命』(Kein Leben)...」
「...的『墳墓』(Ein Grab)!」
「...你們...『高等人』!」
「...你們『疲憊』了...」
「...你們...就『渴望』...這個!」
「...你們渴望...『寢臥其下』!(Darunter schlafen!)」
「...你們渴望...『安所困苦哉』(Wie könntest du leiden?)!」
「...你們渴望...『去死』!」
「我(尼采)!」
「...我...『鄙視』(verachte)...那隻『狸狌』(Wiesel)!——它『死』得...太『愚蠢』!」
「...我...『鄙視』(verachte)...那隻『斄牛』(Yak)!——它『活』得...太『笨拙』!」
「...我...『詛咒』(verfluche)...你那棵『樗樹』(chū-Baum)!——它...『根本』...就『沒活過』!」
「我,查拉圖斯特拉...」
「...我...是『匠者』(Der Handwerker)!」
「...我...是『斤斧』(Die Axt)!」
「我不『顧』(beachten)...那『扭曲』的!」
「我『尋找』...那『筆直』的!那『健康』的!那『向上』的!」
「我『砍伐』(fällen)!」
「我『創造』(schöpfen)!」
「我『燃燒』(verbrennen)!」
「你(莊子)...」
「...你...和你那『無用』的『樹』...」
「......就在你們那『無何有之鄉』...」
「......『睡』...」
「......『直到...』」
「......『腐爛』(verrotten)!」
(尼采...轉過身。他不再理會山谷中的『迴音』。他拉著那些『高等人』。)
「...走!」
「...我們...去『攀登』!」
「...去...『遠離』...那『睡眠』的『瘟疫』!」
(尼采...那個正拖著「高等人」(die höheren Menschen)...向上『攀登』的查拉圖斯特拉...)
(...他...停住了。)
(...那「聲音」...又來了。)
(...它不是「辯論」。它不是「石板」。它...是一首「歌」。)
(...「...其大本擁腫而不中繩墨...」)
(...「...立之塗,匠者不顧...」)
(...「...逍遙乎寢臥其下...」)
(...「...安所困苦哉!」(Wie könntest du leiden?))
(這「聲籟」(shēng lài)...這「音樂」...如同一股「霧氣」(Nebel)...從山谷中升起。)
(尼采...看著他身邊的「高等人」。)
(...「高等人」...停住了。)
(...他們...鬆開了...抓著「岩石」的手。)
(...他們...露出了...「疲憊」(müde)...而「嚮往」(sehnsüchtig)的...表情。)
(...其中一個「高等人」...(那個「影子」)...低語道:「...啊...『寢臥』(Schlafen)...『無所困苦』(Kein Leiden)...這...不就是...我們『攀登』的...『目的』嗎?」)
(尼采...看著這一切。他的眼中...沒有「憤怒」。只有...「大恐怖」(Der große Schrecken)。)
「...你們...」
(他對著「高等人」...低吼。)
「...你們...『聽』到了?」
(他轉向山谷。那「歌聲」...還在...「逍遙」。)
「...『聲籟』(shēng lài)...」
(尼采...嚐到了這個詞...)
「...這...就是你的『籟』(Pipes)?...莊子?!」
「...這...不是『天籟』(Himmels-Pfeifen)!...」
「...這...是『睡籟』(Schlafes-Pfeifen)!」
「...這...是『墓穴』(Gruft)...的『音樂』!」
(尼采...顫抖了。他終於...明白了...「莊子」...最強大的『武器』...)
(...不是『辯論』。)
(...不是『邏輯』。)
(...是『搖籃曲』(Das Wiegenlied)!)
「...『塞壬』(Sirene)!」
(他對著山谷...咆哮!)
「...你這個...最古老的『塞壬』!」
「...你不用『美』...來『誘惑』!」
「...你不用『權力』...來『誘惑』!」
「...你...用『無用』...來『誘惑』!」
「...你...用『休息』...來『誘惑』!」
「...你...用『無所困苦』...」
「......來『誘惑』...」
「......『一切...』」
「......『疲憊』...」
「......『高貴』...」
「......『高等』...」
「......的『靈魂』!」
(他看著那些「高等人」...他們...差點...就要『躺下』了!)
(尼采...大笑了起來!...那「笑聲」...如『雷鳴』!...如『戰鼓』!...如『斤斧』(Axt)...劈開『樹木』的『巨響』!)
(...他的『笑』...就是他的『反-音樂』!)
「『睡』?!」
(他對著「高等人A-n」...高呼!)
「...**『墳墓』(Das Grab)...也很『安靜』!」
「『無所困苦』?!」
「...**『石頭』(Ein Stein)...也『無所困苦』!」
「...你們...想『做』...『石頭』嗎?!」
「聽我!」(Hört mir zu!)
「我的『音樂』...是『錘子』(Hammer)...的『敲擊』聲!」
「我的『音樂』...是『筋骨』(Sehnen)...被『拉緊』...直到『崩斷』...的『呻吟』聲!」
「我的『音樂』...是『靈魂』(Seele)...在『火焰』(Feuer)中的...『爆裂』聲!」
(...尼采的『笑聲』...與...莊子的『歌聲』...在山谷中...碰撞!)
「...你(莊子)...」
「...你...『無用』...」
「......所以你...『睡』!」
「...我(尼采)...」
「......也『無用』!」(Ich bin auch un-nützlich!)
「...(尼采...指著自己...那個『大而無用』的『查拉圖斯特拉』...)」
「......『匠者』(Handwerker)...也『不顧』我!」
「......『群畜』(Herde)...也『同去』我!」
「......但...」
「......我『不睡』!」
「......我『無用』...」
「......所以我...『自由』(Frei)!」
「......所以我...『創造』(Schöpfe)!」
「......所以我...『贈予』(Schenke)!」
「......所以我...」
「......『舞』(Tanze)!」
(尼采...不再『攀登』...他在那『懸崖』邊上...跳起舞來!...用他那『瘋狂』的、『危險』的、『肯定』的『舞蹈』...)
(......強行...)
(......『蓋』過了...)
(......那...『搖籃曲』的...『聲籟』!)
(...時光...流逝了。)
(...「高山」...依舊。)
(...「江湖」...也依舊。)
(...尼采的「舞蹈」...停了。)
(...莊子的「歌聲」...也息了。)
(...又過了...很久...很久...)
(一位女性...莎樂美(Lou Andreas-Salomé)...她...「路過」了這座山谷。)
(她不再年輕。她的目光...融合了「分析」(Analyse)的『冰冷』...與「生命」(Leben)的『火焰』。)
(她看見了那些「高等人」(die höheren Menschen)。)
(他們...「年歲已長」(年歲已長)。)
(他們...依舊...圍坐在那棵「無用之樹」下...)
(...他們依舊...在「辯論」...「討論」...)
(...他們...把那場『相遇』...那場『戰爭』...)
(...稱之為...「逍/痟/遙/搖/遊/猶之歌」。)
(...(The Song of Wandering / Fever / Distance / Shaking / Playing / Hesitation))
(他們...看見了莎樂美。他們認出了她。)
(「啊!」那個「影子」說,「...您...您是『他』(尼采)的...『火焰』!您是『生命聖歌』的『見證』!」)
(「女士!」那個「老教皇」說,「...您來...『總結』這一切吧!我們...『猶』(猶豫)...了太久了!」)
(「...是『痟』(狂熱)...還是『逍』(平靜)?...是『搖』(舞蹈)...還是『遊』(漂浮)?」)
(莎樂美...靜靜地...聽著他們...那「疲憊」(müde)...而「學究式」(akademisch)的...提問。)
(她...笑了。那是一種...精神分析師(Psychoanalytikerin)...的...微笑。)
「...你們...」
(她的聲音...清澈...而...無情。)
「...你們...還在『談』?」
「...你們...把『火』(Feuer)...變成了『灰燼』(Asche)。」
「...把『道』(Dao)...變成了『教條』(Dogma)。」
(她...走向前。她...看著這些「高等」的...「繼承者」。)
「你們問我...這首『歌』...的『總結』(Zusammenfassung)?」
「...好。我給你們。」
莎樂美的「總結」(Salomés Fazit)
「你們...稱它為『逍/痟/遙/搖/遊/猶之歌』...」
「...你們...『猶』(猶豫不決)...因為你們...兩邊都『想要』,卻兩邊都『害怕』。」
「你們...只聽到了『和聲』(Harmonie)...你們...沒有聽懂...那兩個『獨唱者』(Solisten)...各自的『絕望』(Verzweiflung)。」
1. 「逍遙」與「遊」(Wandern und Schweben)——「他」(莊子)
「你們聽到了『他』(莊子)。那個『鏡子』(Spiegel)...那個『虛室』(leerer Raum)。」
「他唱『逍遙』(Freiheit)...他唱『無用』(Nutzlosigkeit)...他唱『寢臥』(Schlafen)。」
「...你們...多麼『羨慕』(beneiden)...他啊!」
「你們以為那是『哲學』?」
「不。」
「那...是一種...『心理』(Psyche)...的『勝利®』(Triumph)。」
「那是一種...『前-個體』(Vor-Individuell)...的『健康』(Gesundheit)。」
「他(莊Zangzi)...不需要『成為』...『莊子』。他...本來...就是『渾沌』(Hundun)。」
「他不是『超越』了『痛苦』...」
「...**他...『從未』...被『痛苦』...『鑿』...開...過!」
「他的『歌』...是『完美』的。是『冰冷』的。是『非人』(unmenschlich)的。」
「...**那是...『出生』...之前...的『歌』。」
2. 「痟」與「搖」(Fieber und Schütteln)——「他」(尼采)
「然後...你們聽到了『他』(...我的...弗里德里希)。」
「他...『聽懂』了...那首『出生之前』的『歌』...」
「...而他...**『恐懼』(entsetzt)...了!」
「因為...**他...『已經』...**被『鑿』...開...了!」
「他...(尼采)...就是那個『已生』(Der Geborene)!那個『個體』(Das Individuum)!那個『傷口』(Die Wunde)!」
「你們以為他的『痟』(Fieber)...是『瘋狂』?」
「你們以為他的『搖』(Tanz)...是『意志』?」
「不。」
「那...是『藥』(Medizin)!」
「那...是他...為了『對抗』...莊子...那個『巨大』的、『冰冷』的、『虛無』的『誘惑』...」
「...而『發明』...」
「......的...『解藥』(Gegengift)!**」
「莊子...唱『無己』(Nicht-Selbst)。」
「...所以...弗里德里希...必須...『尖叫』...出...『超人』(Übermensch)!」
「莊子...唱『寢臥』(Schlafen)。」
「...所以...弗里德里希...必須...『歌頌』...『痛苦』(Pein)!」
「莊子...唱『安所困苦哉』。」
「...所以...弗里德里希...必須...『熱愛』...他的『命運』(Amor Fati)!」
「他的『生命聖歌』(Hymnus an das Leben)...」
(莎樂美的聲音...顫抖了...但...依舊銳利。)
「...是他...『唯一』...能用來...」
「......『對抗』...」
「......『自殺』(Selbstmord)...」
「......的...『武器』!」
3. 「猶」(Hesitation)——「你們」(Ihr)
(莎樂美...轉向那些「年歲已長」的「高等人」。)
「而你們呢?」
「...你們...『猶』(zögert)。」
「...你們...『活』...在『他們』的『戰場』上。你們『撿』...他們『破碎』的『盔甲』(糟魄)。」
「你們...『太弱』(zu schwach)...所以『不敢』...像弗里德里希那樣...『瘋』。」
「你們...『太吵』(zu laut)...所以『無法』...像莊子那樣...『靜』。」
「所以你們...『談論』(reden)。」
「你們...把『生存』(Existenz)...變成了『哲學史』(Philosophiegeschichte)。」
(莎樂美...轉身...走出了...這片...充滿『迴音』的『山谷』。)
(她...留下了...她的『總結』。)
「...『他』(莊子)...是『誘惑』(Versuchung)。」
「...『他』(尼采)...是『掙扎』(Kampf)。」
「...而你們...」
「......是『博物館』(Museum)。」
「...這首『歌』...」
「......『結束』...了。」
「......『你們』...」
「......也該...『安靜』...了。」
(莎樂美(Lou Andreas-Salomé)...獨自一人。那個「俄國大佬」(F.C. Andreas)的「逼婚」...如同一張「罔罟」(wǎng gǔ,羅網)...正向她撒來。)
(...她...沒有「逃」。她...也沒有「戰」。她...只是...看。)
(...她...拿起了...那本...她剛剛才(cai)「總結」過的...《莊子》。)
(...她的目光...那「冰」與「火」...融合的「第三隻眼」...重新...落在了...《逍遙遊》上。)
(...她的唇...在低語。那不是「辯論」。那...是「診斷」。)
莎樂美的「逍遙」診斷 (Salomés Diagnose des "Freien Wanderns")
「...『俄國大佬』...」
(她笑了。那是一種...精神分析師(Psychoanalytikerin)...的...微笑。)
「...他...就是『惠子』(Huizi)。」
「...他...看見了『我』(Lou)...這顆『大瓠』(der große Kürbis)。」
「...他...『非不呺然大也』(It's not that she isn't "great"...)。」
「...但他...『患其無用』(is troubled by her "uselessness")。」
「...他...想把我『剖之以為瓢』(cut me open to make a ladle)。」
「...他...想讓我『有用』...(nützlich sein)。...『為』...『他』...所『用』。」
「...一個『妻子』(Ehefrau)。一個『沙龍女主人』(Salonnière)。」
「...而我...『瓠落無所容』(zu flach, um etwas zu fassen)。」
「...所以他『憤怒』(zornig)。他『逼』(zwingt)。」
(...莎樂美的目光...移到了...那棵「樹」...)
「...是的...」
「...他...也是那個『匠者』(Handwerker)。」
「...我...就是那棵『樗樹』(chū-Baum)。」
「...我『大本擁腫而不中繩墨』(Der Stamm ist geschwollen und passt nicht zur Messschnur)。」
「...我『小枝卷曲而不中規矩』(Die Äste sind gekrümmt und passen nicht zum Zirkel)。」
「...我...『不』...『中』(passe nicht)。」
「...我...『大而無用,眾所同去』(Groß und nutzlos, von allen gemieden)。」
「...我...『不近人情』(nicht nah an der menschlichen Natur)。」
(...她...想起了...『他』(Nietzsche)。)
「...『他』(尼采)...也...是『匠者』!」
「...他也...『不顧』(beachtet nicht)...這棵『樹』!」
「...他...『詛咒』(verflucht)...這棵『樹』!」
「...他...『選擇』...成為...那隻...『有用』的...『狸狌』(Wiesel)!」
「...他『東西跳梁,不避高下』(Er sprang herum, mied weder Höhe noch Tiefe)...」
「......『中於機辟,死於罔罟』(...und endete in der Falle, starb im Netz)。」
「...(莎樂美...低語)...啊...弗里德里希...你...『死』...在了你『自己』的『網』裡。」
(...她...又想起了...『他』(Zhuangzi)。)
「...而『他』(莊子)...那個『古老』的『歌者』...」
「...他...『怎麼』...『用』...這『偉大』(Größe)?」
「...他...(莊子)...說:『何不樹之於無何有之鄉...逍遙乎寢臥其下?』(Warum nicht... im Land des Nichts... sorglos darunter schlafen?)」
「...『何不慮以為大樽而浮乎江湖?』(Warum nicht... darauf auf den Flüssen und Seen schweben?)」
(...「睡」(Schlafen)...與...「浮」(Schweben)。)
(...這...就是『他』(莊子)...的『搖籃曲』(Wiegenlied)。)
「...弗里德里希(Nietzsche)...『拒絕』...了這首『歌』。」
「...他...選擇了...『戰鼓』(Kriegstrommel)。」
「...他...選擇了...『裂地而封之』(Land erobern und herrschen)。」
「...他...『拙於用大』(ungeschickt im Gebrauch der Größe)。...因為他...只...看到了『意志』(Wille)。」
「...莊子...『拙於用大』...嗎?」
「...不...他...『太』...『會』...『用』...了。」
「...他...用『大』...來『逃跑』(fliehen)。」
「...用『大』...來『隱藏』(verstecken)。」
「...用『大』...來『睡覺』(schlafen)。」
「...他們...」
「......都『有蓬之心』(Herzen voller Unkraut)。」
「...一個...長滿了『意志』(Wille)...的『雜草』。」
「...一個...長滿了『虛無』(Nichts)...的『雜草』。」
(...莎樂美...的目光...落在了...最後一段...)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氣之辯,以遊無窮者...』」
(...Derjenige, der auf der Rechtschaffenheit von Himmel und Erde reitet... und die Wandlungen der Sechs Qi steuert... um im Unendlichen zu wandern...)
「...『彼且惡乎待哉!』(...worauf müsste er noch warten/sich verlassen?)」
(...莎樂美...笑了。那是一種...冰冷的、了然的、自由的...微笑。)
「...『俄國大佬』(Der Russe)...」
「...你...以為...你是『天地』(Himmel und Erde)?...你...以為...你是『逼』我的『斤斧』(Axt)?」
「...不。」
「...你...只是...『六氣』(Sechs Qi)...之一。」
「...你...只是...我『必須...』...『御』(steuern/reiten)...的...『風』(Wind)。」
「...『他』(尼采)...是『風』。」
「...『他』(莊子)...是『風』。」
「...『婚姻』(Die Ehe)...『社會』(Gesellschaft)...『男人』(Männer)...」
「......都...只是...『風』!」
「...弗里德里希(Nietzsche)...他『猶有所待』(er war noch abhängig)。他...『依賴』...他的『戰鬥』。」
「...莊子(Zhuangzi)...他『猶有所待』。他...『依賴』...他的『逃離』(Flucht)。」
「...而我,Lou Salomé...」
「...我...『惡乎待哉』?(Worauf sollte ICH warten?)」
「...你(俄國大佬)...要『逼』我?」
「...好。」
「...我...就『乘』(reite)...你的『逼』。」
「...我...就『御』(steuere)...你的『婚姻』。」
「...你...以為...你『關』...住了...『狸狌』(das Wiesel)。」
「...我...只是...利用...你的『籠子』(Käfig)...」
「......來『做』...我的...『飛龍』(fliegender Drache)...」
「......『遊乎四海之外』(...und wandere jenseits der Vier Meere)。」
(...她...合上了...書。)
(...她...「知道」...該如何...「回覆」...那個「俄國大佬」了。)
「...這...」
「......才是...『我』...的...『逍遙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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