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1月24日星期六

[筆記] 建國啤酒廠餐廳

  晚上去了不曾去過的地方,建國啤酒廠餐廳,若不是朋友邀,大家也不會來。
雖然餐點有點貴,但是氣氛很不錯,食物、音樂與朋友。吃吃喝喝完,不禁想寫點
東西。

    一開始我記錯地方了,跑到了華山去,還好後來朋友指引,到了對的地方。我
在想關於生活的問題。如果不是朋友,眼界不會濶、體驗不會多,受到的刺激也不
會這麼多。想起很久以前《易經》老師教的卦,在一個地方太久,熟習反而成為窒
礙。幸好我有朋友。

    在週五晚上,有樂團表演,在這個除了入口以外,通通封起來的封閉空間,樂
團的表演震耳欲聾,配上很辣的食物,還有3500cc的生啤酒,酒喝下去,整個意識
的範疇就像被浸潤了一樣,理性的控制與平常的矜持日漸放鬆。

  根據一知半解的空間理論,有三種方式來理解現在的空間:歷史空間、社會空
間與物質空間(亂寫的),歷史空間作為一個參與者的我,是一知半解的。但是物
質空間的組織,則是精心規劃的,設計好動員感官的方式,生產出「high」的感受
。不論是啤酒、飲食、音樂、還有放鬆的氣氛、他人的服務、其他同在場來放鬆
的人,不論是帶著小女孩來的爸爸,還是一起慶生的友朋,或者下了班想在週五
放鬆的上班族。在酒精催化之外,以及打破耳膜般響亮的音樂,讓心理的控制可以有
個依託,暫時的放鬆一些。不跳舞的人,享受在其中的開始模仿,或者跟著搖擺。
有的人拿起手機紀念這個時刻,有的人開始認識到平常朋友不熟悉的一面。在特殊
的空間情境底下,人與人的界限,在面對面互動當中,變得更加親密了一些。人對
人的認識,也逐漸立體豐富起來。

  這是涂爾幹說的集體歡騰嗎?這是巴赫金所說的嘉年華嗎?其實不是。而是願
意暫時把理性的自我控制放在一旁的人才能享受的空間。在這個空間中,有人仍然
冷靜,感受朋友們的熱情;有的年紀稍長的人,因為受不到音聲吵雜離開,面對面
的聊天變得不可能,大團體的音量打破了小團體,小團體在這個空間不可能,聽眾
大致只有兩種樣態:參與,或者冷靜。或者說是融入群體的,或者維持自身的個體
意識,孤獨(但並不寂寞)。但這個空間不是涂爾幹或巴赫金所談的空間,因為這
是一個封閉的空間,是受控的空間。而不是廣場,而不是所有人平等參與並且自由
的空間,因為我們看到穿著紅衣服的服務生,穿梭送著酒菜、一群人的即時後勤,
確保現場的享受氣氛能夠維持。觀眾的參與是選擇性的,而樂團的鼓勵也是說服式
的,音樂的選擇大部份以熱鬧的搖滾樂為主,樂器的聲音總是蓋過了主唱的聲音。
重點是,透過一種特定的大聲,塑造一種共同在場的感覺。這是透過消費得到的感
受。這不真實嗎?不,這很真實。但是我們是以金錢取得了暫時的成員身份的人,
來了就去,或許改天還會再來,但是建立在金錢之上的關係,總是如錢一樣,瞬逝
。但其中沒有真正的情感嗎?不,有的。各個小團體在這樣的過程中,情感的連帶
得到了加強,在樂團的高情感能量的加持底下,每個人像是充了電一般的,帶著滿
足離去。


  這是都巿生活當中創造出來的特殊空間與互動,也是試著在日常生活創造出來
的例外,儘管這樣的意外就鉅觀層次來看,也許是受到資本主義科層下的受控消費
。文本衝入了我們的身體,佔據了視聽味觸的感官知覺,但是我們是讀者,有自我
詮釋的空間,怎麼感受,怎麼理解,怎麼透過對於衝擊的反思(而不是像班雅明說
的麻痺),重新來思索自身日常生活的經驗,這樣的例外,反而突顯了平常生活的
過於冷靜,過於平淡,過於無感。雖然是短暫的刺激,但是也是展現了一種可能的
凝聚形式:透過音樂、跳舞、飲食,人們可以透過共同聚在一起嚐試不同的可能性
。這個空間是單一的,因為音樂與主題過於專權,但也是引導寂寞群眾的心靈。但
是其形式是一種可能性,拉伯雷提醒我們,這種形式也是最具創造性的,只要人們
認真關心重要的事情,飲食享樂不只是飲食享樂,《易》中的「需」卦談的可是人
民生存以及國家生存的大事。音樂的支配,也能夠轉變成其音樂之協和與開放,音
響設備也可以作不同的運用。

  都巿生活的樣態,由各種不同的物質人事歷史性地構成,我看到了酒精的會場
,對比於我所熟知的靈芝的會場,前者的物質力量,更強調鬆放;後者則是療癒。
在學校的空間,則是充滿,充满人的腦袋與改造身體的充滿。會場是人與人及物質
還有腦海中的歷史記憶共同構成的當下存在,你在我在物在,但不知下一步,就無
法進行下去。主唱兩人,男女輪流,樂團合作,生產氣氛,手舞足蹈,姿態引導。
人形成了群眾,放鬆自我意識,融入集體意識。面對面互動的影響力以及情感的互
相增強,還是遠遠勝過經由物質媒介(中介)的虛擬。在場,總是具決定性的時刻
,直接衝擊著情感,但是也生產出盲點。


  在場,我去了現場,卻在離開現場後,受到各種後設語言的影響左右著判斷。
我自身的判斷由於我的涉入(選擇性涉入),讓我只能看到自己想看的東西,用情
緒保衛著自己的界限。事後卻發現,保守派不見得真的保守,激進派也不見得激進
。什麼時候要放鬆自己的理性,什麼時候該維持著自己的理性,似乎得隨著年歲累
積,在各種挫折與鼓舞的經驗後,才能夠有更好的拿捏。

  感謝我的朋友,懂得享受生活,讓我去了不同的空間。我是見少識薄的啃文字
者。儘管如此,但是我願意作個小小的紀錄者,紀錄我那片簡殘篇,隨意之所至的
想法。我享受生活,感受拉伯雷讓我知道笑的力量與意義,感謝Lefebvre的正面力
量,感謝班雅明提到了波特萊爾的詩人形象,也許我沒有辦法作很嚴肅的學者,但
是我希望作一個生活的觀察者與反省者,作一個體驗者,作為一個說故事的人。

  大概就是這樣了吧。很久沒寫東西,一寫,腦袋裡很多想法都浮現了。直銷對
我的影響,也啟發也是侷限,我還欠一位老朋友一個信物呢。我曾經以石頭為信物
,卻在最後發現,石頭沒有人的信任堅硬,也沒有人的信任脆弱,因為信任沒有堅
持,那麼信任就不足以成為信任。我想愛情也是如此吧,帶著懷疑的愛,不是愛。
帶著功利想法的求知,也不是學習,而是交換。精神總是追求某種純粹性,但生命
總是在混雜之中,精神的純粹需要意志的捍衛,生命的混雜需要智慧的包容。

  需要的,或許是對於認真看待生活、回應生活的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