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7月10日星期一

The Debate: Tarde & Durkheim

塔德與涂爾幹

拉圖作了一件有趣的事,引用文本,讓塔德跟涂爾幹隔空交手,而且自己還上陣演出。我只有閱讀英文文本,順手記下一下要點。

http://www.bruno-latour.fr/sites/default/files/downloads/TARDE-DURKHEIM-GB.pdf

簡單地說,在拉圖的呈現裡,涂爾幹是社會改良者,想要提高一個位階比較高的科學,而涂爾幹follow Comte的想法,認為社會學能夠在最高的位置,改良其他相關人類的學科。而社會學與其他的學科存在斷裂,因為社會學處理的對象,是社會事實。而社會事實一開始的定義,就是有外部性的,相對於個人之外的,但是相對於個人之外,人們看不到,所以涂爾幹在《自殺論》裡,認為統計方法可以幫助我們看到這個看不見卻又影響著我們的社會。而社會事實的第二個定義,則是強制性,原先涂爾幹並不強調這個,但是除著塔德的質疑,涂爾幹後續也把強制性納入了社會事實的定義,後來寫入了社會學方法的準則一書。

涂爾幹從「方法」上定義什麼是社會學,將社會學與心理學作了充分的切割。社會學作為一個科學,應該從外部的事實入手。而社會學要建構自己的研究對象,要跟常識斷裂。涂爾幹用化學來比喻,每個成分譬如氧呀,氫呀,但是結合在一起就創造了新的事物,因此集體大於部份之和。

但是塔德認為涂爾幹太想當然爾,這些怎麼結合,塔德認為是模仿,更廣義的說是溝通,而溝通則是塔德認為最基本的社會事實。但是涂爾幹則認為,什麼是最基本的社會事實,必須要研究後,才能得出結論,而不是預先斷定,溝通即是基本的社會事實。

塔德也批評涂爾幹用統計學來界定社會,因為只有有實驗室的涂爾幹說的社會才算數,那麼其他人算什麼,這是權力,涂爾幹的社會學是有著至高性的(sovereignty),是支配的,自以為高高在上的。(這和涂爾幹後來佔了學術主流的位置也有關係)。但是塔德認為這樣的科學帶著眾人走的想法,不是他要的社會學。他的社會學是謙卑的,學習其他既有發展的學科,是以愛出發的(這點其實也有接到孔德)。換言之,塔德認為強調強制性的涂爾幹,無法解釋人類的快樂時光。

但涂爾幹批判塔德重視情感,熱情,模仿,這些面向,認為重視這些面向,是否定科學。科學不能夠建立在這個要素性,而應該從理智出發。所以涂爾幹同意,社會事實不見得是強制性的,因為塔德舉例,小朋友因為看到玩某個遊戲很開心,所以學習,這不算算是社會事實嗎?但涂爾幹認為:強制性是進行科學觀察最適宜的切入點,因為可以觀察那些持久的,集體的,相關不變動的,不是轉瞬即逝的現象。[按,我個人認為涂爾幹重強制性與外在性,受到尼采對於道德戒律,知識體系來自於懲罰的概念有關]因此,他認為從方法上來說,從外部性與強制性來定義社會事實,而社會事實作為社會學的研究對象,是適宜的。統計學能夠幫助我們從個人解離出集體的成分,而窺探集體心智狀態。

但是塔德反覆地說,個體之外怎麼會有社會?而且,個體的心理意識與社會行動是不可分離的。在自殺論時期的涂爾幹,過份切割了心理學的面向,只重視所謂的客觀(統計學意義上的),根本是學究主義,遠離了人們的真實生活。塔德認為社會顯微鏡(social microscopy)意在探索互相心智心理學,才是主要的研究客題。塔德認為custom就是個人行為的重覆。

但是如果個人行為只是重複,那麼創新如何可能呢?涂爾幹認為重複不是最重要的,人類行為有許多重複的面向,但是創新來自於歷史長河的積累,人的創意來自於承繼過往的智慧,群體的行動,有著不同於個人重複的意涵。所謂的天才,實際上必須要有社會條件,或者環境的支持。但是塔德認為條件說,忽略了天才真的存在,而人們會相互模仿學習,而且塔德認為涂爾幹把社會學搞成哲學上的存有學,假設了社會,歷史長河之類的東西,忽略了實實在在的人。塔德認為創意來自個人的突破,涂爾幹認為創新不是一個個人現象,而是一個集體現象,社會持續地進步。但塔德認為涂爾幹的世界,沒有破壞,沒有戰爭,不容許偶爾性的存在,雖然涂爾幹強調環境,但是卻從來沒有把環境(milieu)是什麼講的明白與清楚,反而模糊了人們應該實際去觀察的各種成分與元素。

Tarde認為科學應該重視那些無名者,但是涂爾幹則是高舉社會、信仰、科學,而科學有著道德責任與義務,但Tarde認為科學應該是屬於那些愛社會的人,親近社會的人。Tarde批判涂爾幹把自己當成北極星,成為世界的標準,把道德(moral)當成知識份子的任務。Tarde認為科學家是帶著好奇心,去理解,發現人們的愛與熱情之所在。

以上是文本內容的大致紀錄。

討論中止在雙方無交集之處,但是雙方真的無交集嗎?其實Latour等人在引用涂爾幹的時間,只引到1903年前的作品,對於涂爾幹晚期的著作,尤其是《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是刻意不談的。敵人的程度,決定了自己的高度,其實涂爾幹與塔德,應該說成是敵友的關係,因為在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中,涂爾幹也引用了傳染律與模仿律,認為是宗教生活的法則,人的情感會擴散,影響,也會消退,而相成也會生成相成,因此涂爾幹有從塔德那裡受益。但是拉圖為了建立自己在法國學術界的地位,為自己的學術邊緣性提供正當化證明,就讓早期的涂爾幹與塔德打對台,然後讓Bourdieu跟他也形成類似的對壘,而拉高自己的學術位置。

臺灣的學術界,或者是日常的閱讀上,作為一個社會學者,應該要提供更多的脈絡化,而不是大師來,我們就跟著大佛繞境來拜。這是我的自我期許,我希望自己成為一個好的說故事的人,而我現在想要弄清楚,拉圖究竟是不是一個騙子(留法學妹如是說),而我自己應該怎麼樣面對社會學這個學科。

我自己仍然沒有很堅強的信念,但是閱讀某些作品,確實仍能給予我感動,不論我未來的職位為何,我希望自己保有對社會學的熱情,我希望分享有趣的想法,或者說不同的觀點給身邊或者有緣的人,我希望自己走在這條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