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6月20日星期五

讀王洪圖《學中醫》

讀王洪圖《學中醫》
作者:王洪图;张美玲,王力杰 页数:294 出版日期:1990年04月第1版

自學者的讀書方法:
1.瀏覽與精讀
1.1瀏覽:有了中醫發展史的基礎,接著到圖書館把書借出來,每本書的裝訂、封面、出版時代、作者姓名,翻一翻目錄,有選擇地讀上幾頁,很快就能記得課堂內容。
1.2精讀:寧澀勿滑,千里之程,始於跬步,精讀才能貫通。

2.讀書五勤
2.1勤讀:讀書百遍,其義自見
2.2勤思
2.3勤記:不動筆墨不看書,記書中的重要觀點和主要內容,學習的心得體會,不能完全理解而有待解決的問題。
2.4勤查
2.5勤問(學問)

3.學習與實作相互結合,刺激學習。(中醫是可用的,因可用,而更深入學習中醫)不讀書不能很好地解決臨床問題,不臨床則不能把書真正讀懂。(28)

4.大學不可能教出真正的科學家,最重要的是教給學生工作和研究的方法。(28)「師父領進門,學藝在個人」。

書目:
1.高等中醫院校教材
2.函授(各家意見之學習)
3.其他書籍
3.1入門書:內經知要;醫宗必讀。瀕湖脈學,湯頭歌訣。陳修園的傷寒論淺註,金匱要略淺註。程國彭的《醫學心悟》。費伯雄的醫醇賸義。
3.2提高書籍:醫案類,柳選四家醫案, 臨證指南醫案,醫宗金鑒。傷寒論、金匱要略,黃帝內經素問,黃帝內經靈樞。
3.3瞭解中國中醫發展情況→《中醫年鑒》。

工具書:
 1.《說文解字》
2.《康熙字典》
3. 詞源
4.中醫大辭典
 (借書而不買書,好處多。逼著抄寫)

 制定可行的學習計畫
1.「心之所憶謂之意,意之所存謂之志」(有意學習中醫,留存其意是謂志)
1.1妥善安排,持之以恆 (安排學習與其他工作之時間;學習之先後順序)不光是學習,還要參加文化娛樂、體育活動,增進身心健康。 「內經上說,脾在聲為歌,在一定意義上是說唱歌即可醒脾,因此對於脾藏失調的某些人,不妨指導他們唱一些適宜的歌曲來防法疾病,豈不是比口服砂仁、木香之類更方便些?」(50)
1.2長計畫,短安排(長程計畫,與短期安排)→抓重點、疑難問、結合臨床。
 2.小組學習計畫

筆記與背誦的方法
1.筆記:理解、複習與記憶
2.全面筆記與重點筆記(通或專)
3.複習總結,提出疑問

自學筆記
1.摘記:科學分類,摘要實在東西,單一卡片記同一分類,載明資料名稱作者及出版時間出處與頁碼、版本等。
2. 綱要筆記:按書的先後內容與主次來寫。
3概括和提要(把已讀過的書,作概括而簡短的敘述)

談談背誦:
1.熟能生巧
2. 背誦需要知道的原理、具體知識和規則(ex中醫院校試用的全國統編教材《內經選讀》或《內經講義》。《內經知要》。背方劑。傷寒論。《醫宗金鑒》的某科心法。...
3.背誦的方法:
  3.1.循序漸進:傷寒論,一條一條背。一天記兩條。
  3.2反復練習
  3.3有基本理解再背誦(先看完白話解,再來背誦)

學習基礎課,打好基礎
1.醫古文是開門的鑰匙
2.多讀與語譯(把古代語譯成現代語,透過再創作來學習)

中藥:神農本草經序錄。
 1.應用基礎理論,掌握重點(先習概說,分清主次,運用中醫藥的基本理論進行分析)
2.用歸納的方法,掌握藥物共性。2.1入藥部位;2..2來源或科屬相同者;3.色澤相同;4.炮製方法相同。
3.分析對比,鑒別用藥。3.1功效相近的藥物對比;3.2名稱相近功效相似藥對比;3.3名稱相似,功效不同藥物對比。
4綜合歸納,融滙貫通。

診斷方法與辯證
1.四診
2.整體綜合分析是中醫診病的傳統。
3.學習切脈法:初學者以望聞問帶切脈。

辯證方法及其適用
1.八綱
2.藏府
3.氣血津液
4.六經
5. 衛氣營血和三焦

方劑學是橋樑
1.基本知識:君臣佐使及七方十劑
2. 方從法出,法隨證立
3.方劑的中心內容:組成、功用、主治 (典型證狀即可用)
4. 學習方劑的方法:
4.1抓住重點,研究典型 (總論及排名第一二的方劑)
4.2掌握基礎方,以少帶多。(字有字母,方有方祖)(40個基礎方,150首成方為基礎)
4.3前後聯繫,歸納比對
4.4背誦歌訣,加強記憶

為了深造,學習經典
1.黃帝內經、黃帝八十一難經,神農本草經,傷寒論,金匱要略,中藏經,脈經,黃帝針灸甲乙經。
2.書不校,不可讀。
3. 通讀、熟讀與精讀。
4.抓住每篇主題
5. 前後聯繫,從理論體系上認識問題。
6.理解經文以臨床為準
7.表格與圖解
8.注本的選擇:《黃帝內經太素》,靈樞註證發微,素問注證發微、類經,張志聰樞集注,素問集注;王冰,素問釋文;高世軾素問直解。近世的《素問注釋匯粹》。

傷寒論是臨床醫學之首
1.傷寒與雜病必須共論
2. 六經概念
3.理法方藥
4.學習方法:4.1注意語言文字特點(省文;舉客略主;插敘;倒敘);4.2熟讀原文,牢記方藥;4.3.前後互參,加深理解;4.4聯繫臨床,靈活運用。

金匱要略為醫方之宗
學習方法:法同上法
1.注意原文順序。
2.聯繫傷寒論(相互補充;相互闡發;聯繫對比)
3. 分析歸納
4.聯繫臨床,靈活運用。

學習臨床課的方法
 1.全面學習,抓住關鍵
2.分別先後,突出重點。
3.先溫病(因自成體系,可診治急性病);後內科,再他科。
4.重視實踐,學以致用。

溫病:衛氣營血辯證;三焦辯證,與六經辯證的關係。
吳又可《溫疫論》;葉天士《外感溫熱篇》;吳鞠通《溫病條辨》,王孟英《溫熱經緯》

內科是臨床各科的基礎。
1.溫故知新。
2.熟悉五藏辨證

全面學習,由博返約
前後互參,靈活運用

學習婦科學,保護婦女健康
學習兒科學,保護兒童健康
針灸學是獨特的治療學
氣功是自我心身鍛鍊的方法






青年醫生的提高
1.求師訪友,深入鑽研
2.全面學習,定向發展
3.學有所得,撰寫文章

2014年6月19日星期四

隨手札記 讀默頓的1.論社會學理論的歷史和體系 2.自証預言

我讀的是譯林唐少杰與齊心等人的譯本《社會理論與社會結構》。

首先,就自証預言的討論來說,該論文提到Thomas定理:如果認定某些情況為真,結果他們就會成為真的。默頓用「傳聞銀行會破產」引發擠兌,而銀行真的會破產的例子,說明自證預言,也指出社會行為不同於自然定律,人的反身性參與其中,會影響事件的發展。相應的概念也包括自毀預言,不過此文未討論。接著,討論社會信念與社會現實,以工人認為黑人是工賊而排擠黑人加入工會,而黑人因被排擠真的成為工賊(與資本家聯合),提到信念塑造社會現實的作用。第三節,則引入了內團體與外團體的討論,引入道德評價的問題,同一件事,美國人認為美國人作的就是好的,而日本人作的就是不好的(譬如超時工作,美國人就是勤奮,日本人就是剝削與企圖搶佔巿場)。

接著討論社會功能與負功能,我這裡的理解有點模糊,不過提到,內團體以自己的道德評價為準,外團體不論表現出內團體贊許的行為(被視為模仿或顠竊)或不表現出來(被視為自甘墮落),都會受到責難與歧視,而這種責難有團結內團體的功能。至於外團體,由於受到內團體的影響,為了反駁這些責難,會傾全力去抓住蛛絲馬跡,證明自身的優秀,也會放大自身團體的表現,進行內外區隔與鬥爭,也就是說,外團體會反其道而行,走向自傲(譬如搜羅過去的成就者,表明自身的優秀),或自卑(努力符合內團體的標準,只要小有成就,就會放大,我想到的例子是在學習洋皮毛的留學者,回國以該留學國的標準歧視原國內地方研究者)。最後,引入制度的討論,說明制度的干預可以避免自證預言成為現實,譬如保障黑人加入工會的權利,而黑人不致成為工賊;落實種族混居(黑白各半),在實際互動中,可以破除黑白歧視污名。因此,墨頓最後說「只要缺乏慎重的制度化控制,自證預言就會起作用,憂慮就是憑藉自證預言而轉變成為現實的。」(566)最後,我想補充Elias說的,瞭解了人類社會相互交織的關聯方式,從而破除盲目的團體互動力量(如軍備競賽同為自我應驗預言的例子),是社會學者可以介入社會的方式,社會學者,是神話的獵殺者,破除各團體的幻想,以實證觀察實際各團體組織之間的互動與運作情形,提供不同的可能性出口。


關於社會學理論的歷史和體系那章,我開頭讀到睡著了。不過後面關於博學與原創的討論,我覺得蠻有趣的。「人們常常認為,引用一個早期思想資料就必然意味著這個引文中的思想或結論是靠閱讀它才第一次得到的。然而,實例常常表明早期著作的段落只是因為它與讀者自己得出的思想相一致才被注意到的。」(47)文本之所以能夠帶來啟發,是因為我們帶著自己的生活經驗與思考經驗進入文本,與其對話,因此每次閱讀,都會有不同的感受(附和了自己現在的思考,或者挑戰了自己的思考,精確化了自己的思考,等等,讀起來因為得到對話,而擁有爽感,這是默頓提醒我們從讀者的角度,或者說讀者社群的角度,來理解理論的功用)。如果該書沒有帶給我們新東西,那麼默頓說,要麼是我們自己笨,要麼是該書爛,或者都有。他相信,重新經典著作有其潛在的創造性功能,鼓勵扎實地閱讀進行自行的再創造。換言之,默頓走的是中庸之道,既要汲古,又要思今,而不是前人最棒,或者只要埋首現在的經驗研究就好。他相信的是,理論與經驗之間的交互融透與啟發。


2014年6月14日星期六

49/365 近日生活整理,以及一些心得。

 近日生活整理,以及一些心得。

  最近三天,整個心情又崩潰,回到剛就讀博士班,或者說碩士班那段最困頓的心情。或許是因為開始寫第二章,但覺得光是整理歷史,不知道為何整理,只是把歷史按年代寫出來,這不是我想要的東西。我覺得自己極度匱乏,匱乏的感受來自於,我似乎應該要寫個有師承脈絡的東西,然後跟這個學術傳統對話,但是我不知道該寫什麼才好。三月份考完了資格考,中間經歷了一些事,衡量自己的條件,沒有辦法涉入太深,但心中總覺得缺了什麼,前幾天聽到事情的相關境況,情感又被觸動,但另一邊的腦袋讓我無法行動,所以默默收了東西,離開。回到自己的書桌前,總是可以找到數不完的雜事,來填充時間。拿起了墨頓的書,想到如果布洛威是公共社會學的代表,那麼墨頓就是學術型社會學的代表吧,提出了很多有意思的觀察(如自我應驗預言),或者讓其他人的概念能夠普及(如從威伯倫借來的「習得的無能」,我不知道自己該接什麼學術傳統,好像傳統太多了,不知道要接那一個,然後回到資料,又是一陣茫然。這樣的心情,也讓日常生活的相處受到了些影響,容易發脾氣,容易暴躁。

  後來,找了一天晚上,去了誠品24小時店,看到一本以前博方推薦過的《摩托車修理店的未來工作哲學》,作者提到學術生活或文字生活的空泛,而倡導身體力行的實作哲學。作者提到,資本主義底下的異化勞動,讓人與勞動成果,勞動過程等等疏離,回到手工業(trade是作者的用字,而craft譯者譯為細工)。作者提到,物理自然有它的特性,方向反了,或者程序錯了,一就是一,錯就是錯。不像社會世界,好像總是讓人沒個實在基礎。昨天看得時候,對於這個想法,沒有考慮太多。但是今天在台大圖書館看到一本書,叫作transform emotion with Chinese medicine,不知道這本書在談什麼,我查了書評,評論者提到作者提出用對話分析的微觀社會觀察,解釋「調」在醫病互動中的意義,所謂的「調」,是在醫師與病人之間不斷的對話協商,以及日常生活秩序的修正得來的。雖然我還沒看這本書,但是我想人類學的觀察,有助於重新思考日常生活。

      譬如拿「調身體」作例子吧,這是醫生或者病人常說的話,如果我們從上述物理自然的角度來設想,那麼「身體」應該視為物理自然的,它有一定的規律,有一定的運作方式(無怪乎吳清忠的《人體使用手冊》會紅)。但是從栗山茂久的觀察來看,中國古代與希臘古代對於人體的觀察不同,因此他們所看到的規律也不相同。如果我們進一步從身體秩序與社會秩序的角度來思考,那麼「調身體」不只是生理性的調整身體,更是對「心態」、「生活習慣」等等使用身體的方式作調整(在此,身是中國的用法,身心不二分)。「調身體」可以從功能論的角度來思考,是為了符合特定的社會功能(譬如Ptt的直銷版,有人提到,因為要輪三班大夜,想請大家推薦靈芝。版友說,你都知道原因何在了,靠吃的應該沒效吧)。輪大夜班,是個人意志受到社會的強制秩序,在被迫或者志願共謀的情況底下,作出的選擇(譬如為了賺更多錢之類的),但是對於身體的損害是可以預期的,因此在「道德」的考慮底下,尋找某種補償(買靈芝),成為安頓身心的方式。傳銷商賣的是保健食品,所以只要吃就好了;醫生要求生活習慣的改變;社會學者則提出社會制度的改善與變革。

  所謂的「調」,與「和」的概念連結在一起。如果這個社會秩序,沒有辦法改變,那麼只好個人去配合此制度。譬如輪「第二班」的上班族女性,回到家還是要工作,每個月透過飲食,或者Shopping的方式,平衡被支配的狀態,以作為消費者主體的方式,在心理上平衡在多數情境底下被支配的社會現實。「和」的概念有其保守性,如果我們只考慮社會秩序的話。但是如果我考慮「身體」作為自然屬性,有其一定的自然秩序,那麼「和」字,有可能帶來激進的意涵。為了捍衛自然法,人有享有和平的基本權利,為了能夠生存,所以不應該妨害他人的生存。如果輪三班會傷害身體,當許多人意識到傷害身體的因素不再是個人的,而是制度性的,那麼為了回復受傷的社會身體,就會重新調整社會的運作狀態。這裡的討論還是偏向功能論的,沒有辦法解釋社會變遷如何可能。如果放回到微觀互動情境,看到日常生活當中的衝突,這些衝突修改了互動雙方腦海中對於秩序的想像,從而形成新的秩序想像,譬如不打不相識,相識就兄弟。又或者是重大歷史事件,譬如德國人經歷過的,使得他們認為「意見表達」一定要大聲。他們會很用力地「調」加諸在他們身上的秩序。就像調音,預設了特定的音準,就像涂爾幹意義上的集體意識,或者連帶關係的優先存在,但是要達到標準的音,則需要不斷地實作,利用調音笛或者機器,或者別人的音感或其他樂器來調。但是最初的標準音怎麼被訂出來的,很可能是武斷的,西方用十二平均律,中國用五聲音階,標準就不相同,韻味就不同。

  所以「調」本身作為一種動作,應該視為在互動中不斷尋求秩序的行動。在醫病關係中,中醫師依照的準則包括傳統,師承,以及他的親身體驗,他指導病人,但無法命令病人,他必須傾聽病人,望聞問切,是為了更好地瞭解身心的運作狀態,病人想要達到「致中和」(或陰平陽秘),就必須自己學習這套規律,修身,而修身又體現在日常生活當中的舉止得宜,進退不失據。所以《黃帝內經》一開始就提出四種人形想像,聖人為善聽者,聽任自然者。今天晚上打拳的時候,就在想這個問題,老師作動作,我們跟著作,然後我們作動作,老師透過口頭指導(速度要勻,重心要穩,站定而後沉轉,膝蓋不要超過腳尖)或者師母指導我們練「提合站功」,會叫我胸口要收,腰要沉。接著,我的腳開始痠,開始抖,我的身體會回應我的意識對於身體的指導,而這些痠或者抖的現象,被視為「動作正確」的判準。老師或者醫生,之所以具有權威性,或許在於他們的「預測能力」(如中醫把脈,或者老師提供人生經驗或者好用的工具),而這種預測能力不只是事實上的正確,更重要的是對於認知框知的建構,以及在日常互動過程中,加諸於實作者身上的「道德規範性」。換言之,如果作了這個動作,腳會痠,如果我跟著作了,腳真的痠了,那麼,老師說的話,透過我的行動得到印證,而反過來加強老師的話的正當性,也進一步獲得指導的正當性。因為我對我的行動的觀察,乃是基於老師所給予的秩序當中(這裡的討論是韋伯式的)。

  每一場教學,或者每一個指標的建立,都是一種自我應驗式的預言。「在這個教室裡,這段時間裡,你們可以隨意走動,總之二十分鐘後回來」,學生跟隨了這個指令,也完成了這個指令,行動的完成間接承認了「助教與學生」之間的指導關係。或者,「如果你這樣站,然後放鬆,你的手心就會熱熱的,那就是氣」也是這樣的定式,因此,習拳,是一種社會化,不只是身體的修煉,也是關係的深化,更是認識觀的重新塑造(如果沒有辦法放下,沒有空,就沒有辦法打太極拳)。

  在這樣的學習場域中,我和另一位中醫師男性朋友,兩個人互相練習散手防身,也練習推與按。我們兩個互動推,不斷地製造出咚咚咚的聲響,老師在調整其他同學的動作。我們兩個互相推打的很開心,但是女性相對來說,幾乎沒有這種對於他人身體的觸碰(唯一的例外是師母幫大家調整姿勢)。各女性學員之間,對於自己的身體的運用,沒有辦法開展,好像就是受到什麼限制一樣,而他們在心態上,好像也會覺得「自己就是不行」。性別限制了行動,也限制了學習。男性因為跟遊戲的親近,所以可以在身體運用的探索上,有更多機會與可能。對於身體的感知,是透過「互為身體性」(不只是主體,更是對於彼此身體的感知,甚至攻擊與防守)。就像墨頓說的「馬太效應」,多者,更多。能夠試的,就能夠感受更多。

  當朋友今天問老師打拳與禁欲的問題,老師說「來,男生來這裡,我跟你們說」,男性分享著秘傳的知識,性別總是中介在教學過程中,而發問總是能夠開創教學的新話題。老師教的,是平息欲望的方法,立足,手置下關耳際處,吸氣,觀想氣息下至丹田,而會陰氣至上丹田,呼氣,則兩氣思念分回原處,如此三次,欲念可消。又咬緊牙關,可以幫助控制身體。後來男同學,一位年長的說,「你這麼年輕,不要禁欲啦,去找個女朋友,或者男朋友都好。悶久,會悶出病的。」然後我們一邊作著老師教的顧腰腎的動作,一邊聊掉頭髮的問題,他推薦我用無患子,不要用一般的洗髮精,然後平常要作老師教的梳頭動作,強化毛囊,頭髮會立起來。後來我就跟那位中醫師的男學友,一起對推按練習。後來再回去跟著其他同學一起作這次老師教的肘底探槌的動作,不斷地扭轉身體,感受腳底的踏實。老師說,提合站功,每天十五分鐘,三年應該會有小成。

  後來接到了一通電話,是我沒有看過的號碼。「喂。是我啦。…」聽起來好像詐騙電話的開頭,我就說「謝謝,拜!」掛上電話。後來她又打來一通,我不想接。後來再打來一通,是02開頭的,原來是阿星打來,她說她「笑到岔氣」,因為我很強勢的回應這類型電話,以及我沒有認出她的聲音來。我想說這種開頭是很標準的詐騙電話的開頭呀,這種認識架構先導的行動,總是帶有預測性的。就像維根斯坦所說,我只有透過回應,才能夠確認你的理解是什麼,而你對我的理解的理解,也是基於我的回應。所以阿星知道我把她想成詐騙集團,而她也知道我把她想成詐騙集團。如果這是一個親密關係的脈絡,那麼「掛電話」這件事是罪不可赦的。但是由於特定的「語言用法」,連結到過往的社會集體(如詐騙集團),而阿星透過這個理解,瞭解我的掛電話,因此她笑了,而我後來瞭解她為何而笑,所以我也笑了。

  最後,想補充一下,最近發現的新知,最震驚我的,是我們的武學傳統,其實是武學文藝傳統。因為尋找靈芝與武俠小說的關係,找到了評論家「葉洪生」的討論。也找到了一篇討論「中國功夫的謊言」(http://wuyantw.pixnet.net/blog/post/45747823),是真是假,還需研究。但就靈芝來看,如果如葉洪生所說,靈芝神效是趙煥亭的發明(http://www.knight.tku.edu.tw/knight/people/3461/yy00.htm),那麼內功或其他武術神話,被武術學習者當成如實的存在,就成為很有意思的現象,也是可以從社會實在的建構進行考察的又一例子。(有趣的是,東方走武術幻想,西方走科技幻想,為什麼會有這種差異呢?)

  近日一直在思考六月二十五日的椰林講堂。為了保留彈性,我選擇不先給PPT檔,我有二十分鐘可以講,我面對的,是其他的TA及可能的教師。我偶遇了一些資料,包括李紋霞老師跟陳毓文老師合寫的,關於TA的制度設計,但是跟TA教學實務沒有什麼用,只是提供純「教學」結構面的描述。我看到了北大社會系教授楊善華所著的《感知與洞察:實踐中的現象學社會學》有討論教學議題,他的討論提醒我,學生的主動感受與參與是建立連結的重要基礎,他也提到「教師在討論課裡的主導作用」,要說明教學目標,提供發言機會,善用反問刺激思考,他主張在每個同學發言後,要給評點(由老師,但我想這不會給學生太大壓力嗎?)。而台灣學者則主張,對於大班級的操作,可以善用「學伴」,讓學生組成受他力形成的學習團體。我不覺得依賴學生自身可能發起學習團體,我某個程度上,還是相信上行下效,如果老師不以身作則,不進入學生的討論,不關心學生在想什麼,希望學生自己形成討論團體是作夢。不過運用學生自己的反身思考,同學之間的規訓(同儕壓力),的確會讓學生覺得學習是必要的。

  問題在於,怎麼讓學生產生興趣?前些日子在阿原小站( http://iychiang1809-home.blogspot.tw/)看過的小實驗,說如果學習得可以得到分數,那麼分數拿掉以後,學生就不學了,因為是他力形學習。相反,學習應該就像遊戲一樣,學習只是為了好玩,為了fun,為了有趣,為了探索,為了試驗,為了冒險。所以,應該試著讓學生,感受到,所學能夠運用,能夠與己身相關,維根斯坦也說,使用是確認學習的方法,例子是相當好用的教學策略。我相信,不存在純粹的純理論,也不存在純粹的純經驗,Bateson也提醒我們各種事物之間的連結是可能的,要打破既有認識的約束,創造連結的新可能。誰說,學生面對的日常生活,跟學術殿堂沒有關係呢?誰說,老師不能跟學生學習呢?老師可以分享,可以引導,但老師沒有辦法永遠萬事通達。

  李丁贊老師在〈全球競爭體系下的學術自由與校園民主〉一文(收錄於《課的反思 大學生公民系列》2014)提到清華大學生命科學院的江安世教授對於教學與訓練學生的重視,培養實驗室團隊,慢慢讓學生在學習當中學會獨當一面,老師願意退位當參與者,當訓練出新的組織者時,老師也讓學生主持討論,課程,以及訓練事務。就教學訓練上,我相當羨慕,因為現在的社會學系,僅僅依賴官方的教學制度,一是學習系統,二為勞動系統(即TA制度),三則是個別化的兼任研究助理系統(RA制度),尚未形成具有傳承積累性的研究團隊,而團隊,需要時間的積累(江教授,一週六天,每天四小時,持續十餘年)學生雖然過勞,但是老師身先士卒,大家可能也不敢說什麼(江教授收學生的要求是,得要對我們在作的事有興趣,否則別來)。雖然,我們還是可以使用大絕,說這是剝削,什麼巴拉巴拉的,但是這樣的關係,很明顯更是基於禮物(師徒恩情)關係建立的。(然而,多數老師對於對已身的不利結構,也很難以個體化的方式作出改變,改革的契機在那裡?幾篇文章會有用嗎?沒有一些先烈,我覺得其實機會不怎麼大...)

  老師跟學生的互動,最基本的要件是,老師是否願意花足夠的時間在學生身上。我相信,對於學生的付出,不會只是付出,我也相信,教即是學,如果我們願意傾聽,我自己在社甲的討論課,就從我的學生身上學到了理解世界的不同方式,我也會被挑戰,也會被質疑,這不就是學生給我們的最大肯定嗎?(在韋伯的意義上)。所以北大教授楊善華才說,燃起學生的熱情,學生也會燒起老師的熱情。

  我不禁認為,大學生活裡面,最珍貴的就是跟同學/學生相處,因為知識上的教授,有時候是枯槁無力的,但是人與人之間的相聚、論難,卻是歷久弭新的。我因為學生研究男生穿熱褲,所以把服裝的社會理論讀過了。因為學生在318事件後,對於教育體制的僵化感受很深,我重新讀了高夫曼相關著作,也介紹她去讀,她說讀了很療癒。Goffman的著作,不是只談結構面與限制面,也不是只談扮演,還談游戲與策略,因為讀了《精神病院》的第三章,討論次級調適,讓我想起《刺激一九九五》這片,感謝群學出版社以及辛苦校譯的學長,讓我們有這麼好的一個譯本可以讀。

  回到學術發展的問題,今天讀到王增勇論社會工作及國家考試的論文。他提到學術界如果壓制實務界,也讓整個社會工作的學習,轉變成為考試機器,讓社會工作集體弱智化(這是王增勇的用語)。我讀到這裡,我想,反過來思考社會學學門的發展,有沒有類似的現象?我覺得好像看似大家出了不少普及性的論文縮寫合集,或者辦了很多的研討會,或者開了很多的課,這些課程好像沒有足夠的延續性,研討會每年的主題都五花八門,但是臺灣好像也沒有特別發展出什麼強勢的研究領域,不知道這是不是我的偏見,可是好像教學越來越淺碟化,而我對自己的所學,也缺乏信心。我不知道自己讀到博士班,可以接下來作什麼,當然,有職業結構的限制,可是我不願意我的未來,完全被「職業結構」所限制。謝碩元在他的書中,提到了率直的人與虛妄的社會現實,我覺得率直的人可愛多了。

  我小時候,就很想當個作家,我國中一年級的志願,是要拿個博士。但我走到現在三十歲,我卻面臨博士滿街走的現實,而且,我覺得這樣的博士是有點虛的,可能跟我自己的學習安排有關,也與自己選擇的學習路徑有關,或者跟我自己的學術想像有關。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機會繼續一起跟充滿熱情的學生們,討論想法,討論他們關心的事,或者,用我所瞭解的各種社會學的洞察提供給他們。如果有,我會很珍惜這個機會。今天我就這麼坐下來,用著姐姐給我的老牌toshiba筆電,洋洋灑灑打了這麼多字。我知道好的寫作,需要編輯,需要針對讀者作修改(而我的確也修改了某些地方)。但是我不打算再回頭去改了,我花了兩個小時,一口氣把我這三天所想的,所經歷的事,經過大腦有意無意的選擇,像是自由書寫般整理出來了。我覺得,書寫對我來說是種治療,也是我所在的這個位置的實作(回到摩托車修理店的實作哲學),我只有透過不斷地寫,才會覺得自己在這個位置,獲得了某種實在感吧?希望未來的日子,我要一直隨心所欲的寫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