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8月31日星期日

52/365 和小孩打招呼 在七十大壽的壽宴上如何唱歌?

1.敬酒

  今天是家族聚會日,慶祝家人七十大壽。擺了三桌,在一間包廂。除了敬酒之外,位置的安排影響了互動的關係(位置事先則由輩份決定,現在協商而成),晚輩桌向長輩桌敬酒,高梁、紅酒、紅茶、果汁與水,則是出現在席的飲料。要透過酒,才能表現「敬」意,用水,則不成禮。

  為什麼呢?或許是因為酒帶來的身體感受,可以放鬆身體的自我控制,位於不同社會位置的雙方(長輩與晚輩),透過共同飲酒的飲式,可以拉近距離,獲得讚許。你問說,喝「水」或「果汁」不行嗎?我的想法是不行,因為從身體控制的角度來看,水或果汁,反映的是個體固守自己的界線,不容許失態的可能,而維持自身的勢態,有著固守雙方社會距離。因此,飲酒這件事,是以放鬆自我控制,追求雙方關係進展的一種儀式。(當然,商場上,則會反過來挪用飲酒儀式的拉關係功能,強化商業關係,獲得重要資訊,這是另一回事,在此談的則是飲宴的一般邏輯)。酒肉朋友這個詞雖然長久受到污名,但是不共享酒肉的人,也很難維持朋友的關係(或許只能單方面地維持「想像的朋友關係」,因為缺少實踐,使朋友關係得到落實)。

2.唱歌

  三桌之間的互動,除了敬酒之間,另兩桌之間的互動並不多。兄長說,唱個歌暖場。「暖」場也是個有趣的概念,場子是有溫度的,場子很熱,很冷。這樣子的日常語言,反映了Bourdieu單純用「資本」來定義場域的不足,場域具有情感的特性,Collins用「情感能量」的討論,算是掌握到了場域的溫度特性。於是,總是擔任家族娛樂要角的堂哥,與湊熱鬧的我,就和堂哥在螢幕前,尋找歌曲要唱。但是在長輩祝壽的場合,究竟要唱什麼好嗎?這時,可以看到,歌曲的選擇,情境定義是我們的考慮之一,最後堂哥點了郭富城的「對你愛不完」。我們兩個又跳又吵,又扭動(蠕動?)身軀,家族好像有點傻了,但也樂了,我自己倒還是覺得很不好意思。後來阿姨點了另一首歌,聽起來很好聽。但是沒有人接下來,然後接下來場子又「冷」了。在這樣的情況底下,大家默默地飲食,或者說笑。菜一道一道地上,後來堂哥一直在旁邊看歌單,翻來翻去,但總是覺得「找不到適合的歌」。最後大蛋糕出來了,點了「生日快樂」,那歌節奏會變,很難跟,但總之吵吵鬧鬧就對了。然後大家分蛋糕,大家大合照,然後也有人準備慢慢離席。後來我和堂哥就點自己想唱的歌,堂哥點了五月天的「離開地球表面」,Soler的陌生人,後來三大娘說要點「花好月圓」,但是沒有她要的歌,堂哥點了周杰倫的稻香,然後我們開始敢唱了,敢點了,當然大家也準備離開了,所以也沒唱什麼。

  如果從Collins的討論來看,其實誰先唱後唱,怎麼唱,都有其社會學的意涵,情境是祝壽的場合,唱歌作為互動儀式,本身有界定社會情境的效果。我們唱之前,會擔心是否能夠被接受,因此,我們的選擇是基於對社會關係的考慮。在唱了之後,發現其實大家也不太理,長輩發現他們也不太能參與,所以就跟晚輩說,隨便你們唱吧。而我們真的隨便唱了。 我們慢慢佔據了聲音。在沒有佔據之前,我們在試探,因此一直沒有點歌。但是在大伙開始離開桌子,隨意走動吃蛋糕後,或許是因為氣氛改變,我們點了歌,亂唱,另一個堂哥還近拍我們,我們發現這樣子的行為,不會受到否定,而且似乎是有趣的,所以我們敢玩了。我要說的是,情境是可以帶動的,帶動的前提依賴互動過程,所謂的冷,是沒有呼應的意思,也是個人乃是可以自我主導各自己的情境,所謂的熱,則是由場子帶動個體,使個體不再in-dividual,而被動納入一種情境中,譬如耳朵被動接受聲音,或者眼睛被動接受影像,他們可以消極參與,當然也可以積極加入。

  所以,最後離席時,得到的心得是,其實在七十大壽上如何唱歌?當然還是要考慮關係,但是開始試著唱,測試空間可能接受的range,如果自己真的認真當一回事,情感能量夠高,自己夠high,其他人不見得會否定,而可能會笑,會欣賞,或者覺得受擾,但是不會去打斷,因為你站出來了,而他沒有。而站出來這個行動本身,需要一定的high度(情感能量)。我覺得我的堂哥很有趣,很敢玩遊戲的一個,是屬於情感能量較高,可以引人一起遊戲的人。所以,想唱歌,就去唱,而且只要持續唱,整個場就可能被改變。

  承接這個討論,我想到兩件事,歌曲本身能承載情感,所以唱著周杰倫的「稻香」時,提到「家是唯一的城堡」,突然就覺得很感動,家對我的意義,非常的重要,是值得守護的,就算只是一句歌曲,也能夠引發我的情感,開始暫時不管外在,而內在聚焦,專注於唱歌。所謂的投入,就是忘記各種外在,而能夠將注意力置於一件事上。

  其次,不知道為什麼想到臨終時要唸佛號,其實是因為親人死去,無言以對,只好透過誦唸神聖語句,以便重新凝聚自我,以及重整群體關係。歌詞不能多,因為多就亂,亂就無法成為集體,因此,只能唸阿彌陀佛,或者觀世音菩薩。雖然看起來是為死去的人唸的,實際上是為在場的集體在世者唸的,透過唸,讓在場者情感有個寄託,有個出口,也使場合本身神聖化。至於僧侶,他們長篇的誦經,吟咏,則是作為專業的中介者,或者說,一種接引的過程。為什麼,因為這個人離開了這個社群,透過中介團體主導的過渡儀式,使得社群與這個死去的人的關係,由親近,而逐漸走向疏遠(一路好走),而且希望死去的人不要成為活著的人生活的阻礙。

  針對死亡,我們有一套社會儀式,抒解情緒,但是針對失戀,或者考場失利、事業失利,卻不見得有這樣的儀式,所以這些人反而無法處理情感斷裂之苦,而可能走上死亡之路。而這種情感的重整儀式,在當代社會,就交給大眾媒體與諮商專家。我自己的經驗,就是不斷聽流行音樂歌曲,直到麻痺,然後轉移注意力到考試上,走向下一個階段;有的人可能需要朋友陪伴喝酒,利用麻醉肉體,解放心靈,大哭一場,繼續前進。日常生活當中,需要各種互動儀式,才能繼續走下去。所以「禮」,其實並不遠人,只是我們沒有用「禮儀」的角度,觀察日常互動,以及人情冷暖的變化而已。

3.女人與小孩子打招呼

  騎機車回家途中,看到一女騎士,被一三貼摩托車上的小孩打招呼,小孩被夾在兩個大人中間。我的問題是,「為什麼女騎士要與那個小孩打招呼呢?」而我也觀察到,即便在國外,女性也很容易與小孩玩成一片,相互逗著玩,即使他們不認識,但卻能友善地互動打招呼。這可以從很多地方來提問思考這樣的社會互動,譬如,為什麼是女性,而不是男性,為什麼大人不會跟陌生大人打招呼,卻會跟陌生的小孩打招呼,人與人之間的界線是怎麼回事?性別與年齡在中間扮演了什麼作用呢?

  我們可以設想以下幾種配對情況
1.成年男性對成年男性
2.成年男性對成年女性
3.成年女性對成年男性
4.成年女性對成年女性

5.成年男性對小孩
6.成年女性對小孩

針對成年人,如果我們打了招呼,卻發現不認識,我們會說「不好意思,我認錯了」。
1到4的情況,都很難說可以進入大人與小孩的遊戲情境。因為之間的溝通更依賴理性的訊息,譬如語言,或者舉止,因此,可以看得出來成年人之間的交往,更受到禮儀的約束,會有應該合宜表現的樣子。形象的說,人與人之間是有道牆的,要靠開門才行。

但是成年人與小孩的情況不一樣,大人與小孩之間,有道保鮮膜,比較容易穿透,而直接進行「友好」、「遊戲」、「遊玩」的狀態。我想這是因為大人並不期待小孩以「大人的方式」與他/她互動,而是如果想跟小孩玩,必須要用小孩的方式來互動。男人與女人,在與孩子遊戲的時候,成年人的性別似乎不見得似個重要的變項,更重要的是,願不願意放下「身段」,用小孩子的方式來遊戲,跟他們一起玩。

所謂的玩,最簡單的一個例子是,媽媽背著小孩,小孩臉朝後,後面的成年人對著小孩作鬼臉,小孩看到了笑,然後前面的媽媽並不知道。而後面的成年人,因為看到小孩子以笑回應,自己也會開心,因為他得到好的回應,心情會好(用Collins的話說,情感能量上升,因為互動儀式成功)。如果後面的成年人,作了鬼臉,嚇到小孩,小孩哭,背小孩的媽媽不見得知道為什麼小孩子哭,後面的成年人通常會假裝「不干我的事」,但實際上心情也會受到影響。所以逗小孩這件事,必須要用小孩子可以接受的方式進行,逗成功了,就像玩了好玩的遊戲,開心,逗失敗了,哭了,就造成一個麻煩的情境,還得善後。但如果小孩完全不搭理,沒有反應,這樣的互動是沒有效果的,所以成年人可能就「算了」。

所以,玩遊戲,是提升情感能量的一種方式,遊戲則是由雙方感受到彼此一起在玩來界定。因此,即使是互貶眼睛,也都可以算是玩遊戲。

4.摩托車站裡的腳踏車,兩個小孩與一位修理車子的青少年
  從龍泉寺回家的路上,看到一家在街頭轉角的摩托車店。有一個穿著店裡衣服的青少年,正在為兩個看起來可能只有國小兩三年級的小孩,一個男孩,一個女孩在修腳踏車。畫面非常可愛。我心想,怎麼會跑到摩托車店來修腳踏車哩?我看著青少年專注研究腳踏車構造,幫忙鎖上螺絲,兩個小孩看著他修理,我覺得這個畫面很可愛,很美。高雄有它美的風景,在美術館運動著的人們,騎著公共腳踏車的家庭,帶著小小狗散步的人,想要追求好身村,露出肚子半裸跑步的可愛大叔,又或者,坐在路邊的情侶,都是很美的風景,也許空氣不那麼好,但相信這個城巿會越來越好,因為這座城巿,有很多很好的人,這片土地,值得大家守護與努力,就像那兩個小孩子看著摩托車店青少年修理腳踏車的眼神,讓人覺得,為了這些人們,不論老人,小孩,或者在這裡生活的家庭,年輕夫婦,學生,甚至流浪者,都值得更好的生活。活著,是一首待譜寫的詩,願有心人譜上華美的詩句,詠嘆生活之美。(即使苦,卻也因為理念而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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