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查資料查到一個段落,覺得應該先來寫一下東西。剛才中午吃飯有和朋友討論了一下。我發現我的核心論點是「不應該想到『密醫』就馬上駁斥,而應該去瞭解密醫的形成有其歷史制度的背景。密醫的來源和專業權力的鬥爭有關。」依此論點,我想討論的是,原先醫療行業的規範可能不強,但是隨著日本政府來台,帶著「西方醫學/科學醫學/現代醫學」來殖民台灣,台灣原先的醫學就淪落到密醫的地步。這點討論可以參考何先生(?)的作品,他指出日本政府只準西醫稱作「醫師」,而中醫師只有跟政府登記,才能成為「醫生」,至於其他沒有跟政府登記的人,就成「密醫」或者說是「民醫」了。
隨著國民政府來台,整體醫療體制被政治力強力干涉,醫師法的訂立也是依賴「西醫」體制,整個醫政管理制度都是以西醫為主。不論是原先的按摩、推拿、針灸,整骨等醫療行為,都被打成「非醫療」而只是民俗療法,不能夠宣稱療效,被視作一般的商業行為。這造成技術傳承的斷裂,也沿生出後來「中藥商/師」「推拿師/推拿學徒/物理治療」、「中醫護理人員」不足等問題。在教育體制上,雖然目標是要訓練中西醫整合人才,但是訓練出來的選擇必須中醫與西醫二擇一,導致中醫人材大量流失,最後變成檢特考學生成為執業主力。檢特考制度與學院制度兩者之間的較勁,成為值得討論的題材,但是檢特考制度被以「不合時宜」為由,被學院派取消,就此中醫師相關訓練僅限「中國醫藥大學」與長庚中醫醫院以及後來的醫守大學。中醫本身的訓練不是朝專科化發展,而是全科發展,換言之,一個中醫,必須要什麼科都會看;但是西醫卻不然,專科化。在這種情況底下,中醫本身的分科被忽略了(古來有十三科,但是在台灣卻統統整併為一科),政府對於中醫的想像,未能理解到中醫內部的異質性。導致所謂「中醫」可能只是「內科醫」,而其他的醫師類型(如傷科醫師、針灸醫師、外科醫師、兒科醫師、女科、男科等等)沒有辦法專門發展,使得中醫作為一種產業無法如同西醫擴張。(不過話說如此,養生作為商品的轉向,打著中醫的招牌,似乎能夠獲得廣大人們的認同)
除了中醫與西醫之後,其他不被政府承認之醫療行為,不見得就此消失。反而地下化,流入中藥行、國術館、青草店等等。接骨、推拿、理筋、經絡按摩等等,成為非「醫療專業」的醫療行為。而民眾在消費時,對他們來說最重要的不見得是有照無照,而是有效無效。信任關係不見得建立在證照之上,而是建立在口耳相傳之上,社群的紐帶強調國家的認證機制。
或許應該談到西醫的侷限,還有「販售希望」的另類醫療或者替代療法。也許病人所認定的「效用」,不見得只是身體上的,還有情感上的依賴。譬如說疾病可能不只是身體的,還是心理的,這時候民俗療法也許就能透過民眾熟習的語言,成為安撫民眾身心的手段。
沈素麗指出「在我們的社會裡,是眾人的需求共構成如此的醫療活動,而這種渴望如何形成?換句話說,支撐這種醫療體系得以運作的背後是何種文化心理?」(36)在這種情況底下,要追問的不是真或假的問題,反過來可以問兩個問題,第一是這種醫者的存在如何可能?第二,民眾的消費心理為何?第三,背後的社會條件為何,在什麼樣的歷史發展過程(譬如僵化的醫院體制,或主流醫學的限制)使得這種關係得以存在?我想這都是可以追問的問題。
另外一方面,誰會變成密醫?密醫的相對概念是醫生。但是兩者的分離點是什麼?是證照嗎?密的相反是公開的醫生,或者也許可以說,公開掛牌的醫生與秘密執業的醫師之間的對立。但是公開掛牌是什麼意思,醫師是屬地執業的,當他離開自己的地盤的時候執業,這樣算不算密醫行為?
我想到的中醫檢考生,一直沒有辦法考過特考,但是為了生存,或者其他因素,可能會幫人看病。另外可能是大陸留學回來的中醫師,或者國際學生。
接下來也許可以討論的問題是專業階層化、社會空間與地理空間的關係,這種階層化也許是兩極分化,一是消費高端者對於高級秘驗的醫療的需求,另外一方面則是底層民眾的醫療需要,譬如電台賣藥、隔空問診之類的。講了這麼多,我的問題到底是什麼呢?其實回到我的討論,密醫到底怎麼誕生的,其實我那時候在台大傳醫社的時候,我們幾個同學也都互相看病、互相扎針,然後自己拿藥來吃,這樣算不算醫療行為。我想是算的,但是為什麼沒有被取締,當然是因為沒有人告密。但是也許是因為我們沒有掛牌招客人,換言之,重點在於公開與否,或者說,是否上巿場。所以也許密醫之所以被取締的原因,是因為秘密干犯了公開醫師的巿場。所以在保障職業團體的利益之下,所以密醫必須被取締。
但是另外一方面,也許你會說,取締密醫是為了維護國民的安全。這裡有幾個行動者:國家、醫師、秘醫以及消費者。消費者被認為是無知的,國家為了保護消費者,所以必須禁止密醫,僅讓合格醫師執業。但是誰會或者可以成為醫師呢?誰可以成為具合法性的執業者呢?這裡的問題也許可以再細談,如何才能「合法」,也許我們回到考試內容來看,中醫的考試需要考生理學、化學之類的科目,但是西醫不需要。就考試的過程來說,這種文字的素養(或說文化資本)吧,成為一道門檻,進行篩選,考試作為制度,成為門檻,讓學院成為合法知識再生產的地方,相對來說師徒相承的知識沒有辦法得到承認。透過人員再生產的方式,確保了特定知識本身作為霸權,這種霸權也確立了特定醫療知識在巿場的可販售與交換。
每年西醫的畢業人數是以十倍數於中醫的畢業人數生產。
另外一方面,但是中醫的全球化是不爭的事實,但是台灣的政府似乎只重視中藥的西化/科學化,以便在藥品巿場上能夠全球化。對於中醫理論的反省與討論卻是不足的,我們看到的永遠是補助個案研究,卻沒有在理論層次上突破與創新。這些部份也必須要反省與討論。
沒有留言:
發佈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