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2月13日星期四

[讀書會筆記] 資本主義的心理源起:一種觀察 

        西方人的世界,為理型與現象二分之世界,惟理性才能接近理型,而現象則是隨時消逝之界,理型世界的特性是無時間性,永恆在中。架接理型世界與現象世界之中介,即為靈魂。在西方的認識論當中,知識乃是喚起靈魂的回憶,靈魂乃是人生命之基底。這樣的知識型態,與大公教對一神論的崇拜,有其親和性。

        關鍵在於,西方人為何將關注的焦點,自靈魂轉往心理?這與文藝復興時期,重視「人」自身在構造世界時扮演的角色有關,西方人開始思考人是什麼,後世稱為人性論的思考。論者會追溯至霍布斯的人對抗人,人就是為著自我保存而活之說法,但更早可追溯至曼德維爾《蜜蜂的寓言》一書,該書論述了自利(self-interest)或者自我中心(egoist)的正當性。霍布斯的人性論建立了新的政治學傳統,肯定人性種種欲望應該被尊重,應該為其找到出口(嗜欲說)。但霍布斯的論點及相關發展,面臨了效益主義的兩難,假若人有著各自的目標與動機,是全隨機的,那麼秩序無法存在,因此必須透過超驗規範加以解決這樣的難題(故每個社會都有著自身的亂倫禁忌,此為一例)。但對超驗體系的預設,反而排除了對人類心靈面向的認識,此點表現在帕深思以降以規範架構社會的理論尤其明顯。若承襲此種思考方式,那麼,我們無法理解為什麼國民黨資源最多,卻在前些年翻船了;而民進黨掌握了資源,卻也在兩年內又被翻了一次船,換言之,我們必須掌握集體心靈。社會學的解釋,必須考慮社會事實與基於社會條件的心理事實的交織。

以主奴對抗為例,主人以為武力可行支配,但是奴隸就算打不過,也可以演化出種種方式,讓主人屈服於種種倫理義務,我們是否能夠瞭解受苦的種種類型,對人類心靈施加的影響(如韋伯的新教倫理之牢籠說或硬殼說)。若以涂爾幹的思考為力,神聖如何作為一種力,強加特定的分類於我們的心靈,譬如性別分兩種,或者男主外女主內,這樣的倫理強制是如何產生的,便必須透過系譜學方式,考慮權力面向,才能給予恰當回答。

要分析心理事實與社會事實的交織性,就必須回到日常生活(從例外如何變例行)、反身性(自我指涉的關係性:部份指涉整體,整體指涉部份)以及Ambivalence(兩種力量的並存交爭,又ambivalenceparadox不同,前者重情感面向之交爭;後者則是認知上的自我矛盾)。日常生活、反身性與ambivalence成為分析心理與社會交織的重要路徑。

        所謂的交織,指的就是社會學與心理學的不可分割性(不可偏重或偏廢一方),亦必須重視兩者關係,因為兩者都在個體中,社會範疇並不外於個體,而是內在於個體,而心理範疇也不純然內在於個體,而是受到社會範疇制約(譬如古代人誅九族,為什麼這些即將被誅之人,不會逃跑?)

        追溯到曼德維爾,或者霍布斯以降的嗜欲說,是要說明他們的論述,證明了人們貪婪需索是合理的,提供了資本主義的心理基礎,使人作為個體(以及後來的消費主體)的要求,成為一種規訓,作為嗜欲主體,成為一種義務,或者人人必須面對的道德要求(你應該要打理好自身,讓你自己看起來有點品味)。韋伯則是討論了在預選說的命題下,新教徒的救贖焦慮反而促使他們作事,這樣的心理動力反而促進了資本主義。

資本主義生活方式是建立在對心理(PSYCHE)的開發,是基於文藝復興後人性論的轉折,人性論是探討人有那些特性是不可去掉的,這些東西被稱為趨力、本能或者嗜欲,是人不可能被打消或者忽略的,這些討論為「主體」(消費主體)的建立舖了路。資本主義生活方式希望人們把所有問題,都視為是個人心理問題,當代的各個學科也同樣走上了心理學化的道路,在傅柯的角度來看,打造「正常人」是這些學科的關懷,而作為正常人,則是當代人必須與之交手的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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