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沒有寫點東西,來跟朋友們分享一下我在幹嘛好了。先前曾經有一次,讀到Randall Collins的一段話,他說人們寫作,應該要像尼采那樣寫。雖然我不懂這句話的意思,但我記下來了,並且放在心上,三不五時會想一下。
話說應該是一年前吧,因為機緣,我參加了老師們舉辦的尼采讀書會,自己很努力地讀了《道德系譜學》的第二部份,從此開始了大概為期一年的瘋狂閱讀尼采的情境中。過去雖然自己喜歡閱讀社會學理論的著作,但也是加減的讀,書目雖然收了,但多少有點像是為了學科目的,為了自我身份認同,而在讀書。
但是讀尼采的感覺,卻是很不一樣的。他說,我的每一句話都是我的體驗,又像是如果誰能夠讀懂我的查拉圖斯特拉六句話,那他的生命就多了六種體驗。這個傢伙有夠自信,或者說有夠臭屁,但不知道為什麼,讀他的東西,好像這個人就在眼前,然後開口閉口都在臭幹譙別人。雖然他這個人形象良好,被稱為教授先生,但是他的筆如刀鋒,出鞘雖無血,但劍氣霸氣衝煞勁道極強。他說,讀過我的書以後,可能就再也無法讀那些哲學書了,或者說,就算閱讀,可能讀的視角與方式,也回不去了。(康德一定是有強迫症云云...;那個哲學家的腸胃一定不好之類)
我是從讀《瞧這個人》開始的。更者更精確地說,是讀了《瞧這個人》跟杜威的《明日學校》後,決定改變我看到閱讀與運動的關係。尼采說,我不相信那些枯坐的學者寫出的書,氣血不通者寫出的書大半是狗屁。杜威則說,早上一定要給學生排體育課,有了好的生理才有好的心理。尼采也是這麼說,他愛走路,愛爬山,在不同的地方寫作。(順帶一帶,巿面上有本《在阿爾卑斯山上遇見尼采》,是本追著尼采足跡,結合作者個人生命而寫的書,以己心境在尼采踏足之地揣摩尼采心境,三不五時也幹瞧一下尼采的有趣書)。所以我自己把尼采的書轉變成為有聲音,並且試著在這兩周開始,一邊聽著自己說書一邊在青年公園散步曬太陽。古人說,讀書百遍,其義自見,我覺得這話有道理。只是,書目要挑一下,挑到一些不那麼允滿能量的書,聽久是會乏味的。但尼采不是這類人。
尼采跟社會學有什麼關係呢? Leo Strauss 說,尼采談的末人,就是社會學的研究對象,我們都是庸碌眾生。但尼采談的超人,則是希望超出這類可預測之人的人生。(才不會讓你跟上呢)如果最深刻的來說,為什麼讀社會學讀到某種段落,會開始覺得氣鬱胸悶,感覺乏力,那可能是因為太多寫作者都是透過寫作發洩自己的怒氣,自己的不滿,但是透過所謂社會學式的想像,升華成為一種客觀分析。但是這些分析看起來頭頭是道,但是卻讓人覺得術語滿天,而沒有落實到某些經驗與生活層次。所以像我這種一路社會學從大學讀到博士班的人,就成了行動的書櫃,嘴巴會說,但是身體力行作的很差。社會學的優勢與好處在於,讓我們看見他人,但比較少看到自身,因為要反過來看到自身,我們可能需要一門鏡子,或者一個對手,或者一群反對者,不然還蠻容易感到受同溫層的愛與包容與溫柔,然後會覺得這個世界確實是照我們理想的方式走,因為我們的條件,讓我們習於走那些比較理想化的道路。說到底,尼采若是作為社會學的祖師爺,與馬克思PK的話,大概會帶出的那條路,叫到徹底的權能分析(analysis of "will to power"),無所不在的權力,無所不在相需相噬的世界,無所不遮掩與婉委化的參與而又不說破,以致於共產者乃是要共別人的產,社會乃是要壓倒他人,卡理斯瑪就是叫你服我,意志乃是一種征服,大抵皆是此類分析所生。所以像Foucault或Bourdieu最後都把對自我的權力之分析納入析自我所處的場域之中,而帶入了反身性的視野。
尼采說,那些苦難打不倒我,因為我能轉換視角。疾病對於像他這樣健康的人,反而像是興奮劑了。常人的生活之所以能夠過下去,也是因為人們多半具備轉換視角的能力吧?
精神三變之說,最後是像個孩子。孩子直截,擅長遺忘。我們太希望記得什麼事,因為我們帶著恨,也希望這個恨不要消逝。不知道尼采如果有了孩子,而孩子會長大,會不會成為一個敢於記憶或讓他人長記憶之人(如主權個體之類),而他會不會長大了,還是很能捨得,很能放下,很能遺忘,而專注於當下此刻,勇敢地往前走?那就繼續往前走吧。有時候倒退一下,也不怎麼要緊,只要自己繼續堅持下去就好了。
像尼采一樣繼續寫作吧?用我的意志力,證明我可以寫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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