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0月27日星期四

讀[在理性與經驗之間:論技術與現代性] Andrew Feenberg

  昨天買到一本Andrew Feenberg著的「在理性與經驗之間:論技術與現代性」的書,翻譯成白話,理性大概是指社會與物質架構成的各種功能系統所形成的規則與秩序,至於經驗,則是指日常生活世界,著重於人的意義、詮釋與再挪用的面向。核心論點是,不是技術造成了現代性的困境,而是技術與生活世界的分離,造成了困境,技術不是造成民主困境的原因,而是技術的發展還不夠,而各個社群的參與不足,造成今日我們的民主化還不足;反過來說,也因為民主化的不足,所以造成了我們技術發展的侷限。如果有更多的團體,能夠參與技術設計與使用的迴圈,那麼技術的發展將更適於更多樣化的人群。

  讀這本書的前言與Callon所寫的跋的時候,我人正在「願有記」吃著冰火波羅油,想說怎麼會作的這麼好吃呀;隨後點的檸檬紅茶,也是酸度夠,卻又不死酸甜的好飲料。不禁想,我手上的波蘿油跟檸檬紅茶到底跟技術,還有跟民主有什麼關係。

  一方面,老板有著好功夫,但這身好功夫,應該是在師傅傳承及與客人互動當中的,逐漸累積而來;另一方面,老板在小店內,設置了烤波蘿麵包的烤箱,還有整個環境的不管是冷氣、桌子、空間設計、動線安排,整體來說都非常舒服。這算不算是民主呢?我想,也許是民主的結果吧?

  為什麼說是結果,因為反過來說,如果從技術官僚的視角來看,那麼老板不必考慮消費者,不必考慮使用者,反正他爽就好,客人就是聽從與順從這個空間的安排,食物的烹調。固然,我們可以說,在消費關係裡,存在的是消費者與生產者的關係,這個過程不存在的民主。但是如果暫時把民主視為可以討論,容許協商的話,那麼不論是實體空間裡,老板問我有什麼需求,我跟他說冷氣太冷了;或者是有人留言在google maps裡,給予正負評價,那麼這樣的討論,或者說是店家的信譽之經營,就不單單是技術決定論的問題,而必須考慮技術與社會之間的互動與協商關係。譬如,如果有人故意給負評,其他人也可以平衡報導,店家也可以回應指正,google maps提供了一個相對民主、相對公開的評價平台。

  就此來說,一家小吃店的民主,究竟意味著什麼呢?我覺得就是容許討論、協商。小吃店的老板,在基於顧客的反應之後,經過審議與思考,著手修正食物與服務(就像議會審議法案)。然後繼續提供食物與服務給客人。在老板、店員與客人及網友的交互回饋下,食物與服務得以逐漸在這個地點「在地化」,形成符合118巷的生態區位的飲食料理,同時,這家店,也提供給這個地方的人,新的飲食選擇。

  固然可以說,其實老板就是為了賺錢,但是我們無法否認,金錢實際上是一個功能系統,而把金錢與社會生活的其他面向區隔開來,其實是一個簡化的面向。金錢有其社會意義,就像有的時候,願意消費,其實是為了表達特定的意願,如支持特定理念(如在地小農或NGO,或者路邊賣玉蘭花的阿媽)。因此,消費本身就是一種社會行動,是人與人之間的互動。我今天願意進來這家店消費,而排除了去其他家消費,其實就是一種理念的展現。選擇,既是排除,也是支持。於是,我付錢給老板,其實是肯定他對作出好食物的支持,如果我願意回饋我的食用經驗,那麼也有助於老板在技術上的改良。

  回到我的論文本身,其實我也是個worker,我運用了查找文獻,分析資料,還有電腦設備,以及台大提供的各種資料,我完成了一本論文。這是一本技術性與社會性匯集的作品,但我不知道接下來拿它怎麼辦。Feenberg提出了初級工具化與次級工具化的概念,初級工具化是指因果層面上發揮效力,也就是去除情境的努力,使物得以成為物,也就是將主體與世界,置入於一種技術關係之中;至於次級工具化,指的是自然要素的再世界化,也就是說遭遇社會世界的不同面向,被重新賦予意義。次級工具化的概念,提醒我,必須重新拿著這本論文,或者裁剪這本論文,試著重新遭遇社會世界,並且尋求各種溝通的可能性,反過來幫助我再次形塑我曾經寫下的作品,就像菜刀必須要去切菜,但是也必須回來再次磨練。所以接下來,我會重讀自己的作品,並且試著分析我的研究發現與想法,把自己的作品,用我自己的方式,重新民主化。

  在書寫博士論文的時候,其實還有兩個問題沒有處理到,第一,關於靈芝與牛樟芝之間的象徵鬥爭的問題;第二,則是使用者的問題。我過去放下了,但現在重新想起了。行動就是一種選擇,選擇意味著放棄,經由反思,可以回溯當時曾經放棄的可能方案,而思考再次作出選擇的可能性。無論如何,我們已無法成為專注於一道一藝而不顧世界的匠人(craftsman),也無法自外於各種系統力量,那麼,就正面迎接各種挑戰,然後試著在知識的民主化過程中,創造一些可能性吧。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學問之道,我必須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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