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問:SO WHAT?用儀式抗爭,然後呢?
答:
所以後來葉老師在回顧上,第六七八章就在處理資本主義如何讓人們棄守理想的底線,而與資本主義妥協的各種理論與實踐流派。務實是進入國家或者在國家周邊進行制度設計與提出相關的建議,但是培植力足以影響國家的社會力量反而是更為關鍵的。葉老師談心靈提昇作為出路,其操作化則在於理解永遠有另類思維的可能性(異托邦),並且不放棄於群眾意識覺醒的努力,那怕只是一點星光,譬如類似孤勇者這樣的歌就記錄了一個故事,但這類星光也是指引著方向。
封建主義都可以變成資本主義了,而生產為主導的資本主義又進化為消費與誘惑主導的使用者愉悅獻身的資本主義,收編就體現在是否「放棄仍有異質想像」的心態上,就像灌籃高手裡談的「現在放棄,那就真的輸了」,以致於左派意識實際是生命的賭注與一輩子的堅持,如同E. O. Wright一輩子的堅持,或者如葉老師推崇的武士道堅持。那種以「死」為賭注的心性(又見漫畫獵人當中的棋士小麥或會長之心志)。葉老師的想法相當古典,但也極為前衛。
超現實主義是社會實驗,也是社會學。當葉老師提出這個想法的時候,我真的嚇傻了!原來有這種想法。所以重點不在於我們相信也許某些流派失敗了,而在於人們如何讓我們相信這些想法失敗了,嘗試失敗了。葉老師的提問雖說他都講說自己是「哲學人類學」式的提問,但其哲學,我認為是從尼采的權能意志出發,去追問那些人為什麼明知也許不可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資本主義滅亡,但起碼也要爭一口氣批判資本主義及其附庸。我想到的經典人物是類似明末清初時期的知識份子「王夫之」。
這些人就是怪,怪個徹底,而留下了異質化且個體化的思維與他們所信受奉行的義務倫理實踐。葉老師提到,生活風格是資本主義消費倫理,但義務倫理與其對抗,則是人心志與氣魄的展現。
所以回到so what的問題,也許對這些人而言,so what本身不是一個問題,so that是他作為他們的一個選擇,至於what什麼的,留給後人去評斷。
葉老師或者尼采,都是用untimely自我評價。不合時宜,看起來是過時的,也許也是超前的,重點在於他們將自身展現於公共領域上,說出了自己所以為的事,與大眾溝通。(譬如臺灣近期來,許多人以黃子佼為事件,重新帶起對於性別平權與正義的思辨與討論,如同伯坦斯基所說的,人人皆有正義感,以言說彼此衡平)那些言說,如同心理學所講的錨定效應,我們把討論的基準拉到多高,我們如何讓人看見不同眼界。
十多年前,臺灣人還在討論崩世代;十年後,幾位老師思考的則是共同體問題,如林秀幸、葉啟政。我們不再是被動、負面,而且用實證嚇自己。而是主動援引他山之石,回顧哲學人類學與思想史的深度,來想像另類選擇與可能。在這個過程裡,如同鄂蘭所說,他人的回應是自身存在的肯證;又或者《一代宗師》,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無論那些學派被認為是否過時,被認為是否so what,那些熱血過的靈魂是應該予以肯定,並且在我們能力所及內,予以回應的。我們不是發聲者,但起碼可以是個回響者,或者如同賽荷說的,我們可以是赫美使,我們作為媒介,既是干擾,但又使存在有了意義,因為我們不再假裝我們自己全然透明,而事物或言語,經過了我們,我們就必然產生某種曲折。
所以換言之,也許在西方學術寫作不斷在乎他者之"so what"的導向之下,我們有我們想要說服的讀者,那是一個勞動過程,是一個爭取讀者的過程。但葉老師作退休者的寫作,退後一步,其實是Be that,以誘惑者的姿態,告訴你他作了一場這樣子的知識冒險,願者上鈎吧。
我深知己身不足,能力有限,也常覺得知識無用,也會被虛榮蒙蔽。但越唸那些所謂無用的東西,如尼采的《悲劇的誕生》,或者葉老師、林老師的作品,不知道為什麼反而因為這種不囿於他者肯定(譬如要兩位評審審查,再加上出版社把原始文章改得面目全非的作品)的自我呈現,其實在知識與靈性上的共感與共鳴程度是更高的。
所以我慢慢覺得,so what那又so what。我的偶像慢慢變成類似想像中的諸葛孔明那類型的人物,結盧耕讀,深耕自我,努力精進自身。不敢說自己對學術界有什麼貢獻,但求慢慢釐清事物樣貌,然後也許以有禮貌的距離,慢慢地呈現自己的不足,以及對這個世界的好奇。
我缺乏的可能是實踐面吧。但目前最擅長也最習慣的事,也認為也許自己還可以作的事,就是持續讀書,開讀書會,顧好自己的健康。然後也許一直持續下去。不確定有沒有用,但起碼,我可以在別人問我,你作這些事情,so what?我可以回答,我就是想作這些事。
因而,我在閱讀葉老師的書的時候,雖然不時體力不支,但是其中濃厚的酒神氛圍,某種剔透出不同思想家的生命關懷與勇氣,或者冷眼剖析資本主義的誘惑,其實都感受到相當熱血的成份在其中,就像看在動漫或者聽音樂,其實我們不太會問有沒有用,但某種感覺被召喚起來,然後開始投入在日常實作中。
譬如蠻好笑的,因為看鬼滅之刃開始練習呼吸法,因為看獵人開始練習尼特羅會長的拳法,又或者中研院院長因為看了武俠小說而研究靈芝。行筆至此,我想或許可以說,葉啟政老師的文章,在於重新召喚社會學的元神,不管說是神學或是神話學基礎,馬克思的「共同體」如何作為一種核心召喚,引發後繼世代的共感共鳴,我認為葉老師的書寫,對我而言,是有很大的鼓舞的。
再談儀式性抗爭與so what。我覺得日漫,尤其獵人,在處理,就算打不贏,也不能在心志上認輸,這點體現在奇犽的心境轉折上談的很好。或者香港抗爭。或者再論七龍珠對於美洲黑人的啟廸作用。也許葉老師的作品,也可以理解成,那些悲劇人物(智識份子)的心態社會史吧。
費俠莉在她的著作《饕餮之欲》當中談文革時期後,婦女在家吃荔枝而感受到的自由的滋味,或者Mintz在談黑奴因為作菜而感受到勞動帶來的自由。所謂的so what問題,若是放在個體的心志自由以及長時期的集體社會史底下,其實就可以重新評估。
誇大不實嗎?對。人們要的就是誇大,與不實。除此之外,也要有人跟大家說,其實我們現在的社會也很誇張,只是大家覺得很正常,譬如馬克思對剩餘價值的判批,對比亞當斯密等人的利潤說。一起誇張,一起重估,一起敢於想像。能夠想像還沒有實現者,以戮力於將其實現,這是馬克思界定「人」有別於「動物」的特質。首先要讓人們從勞動動物,更進一步的「消費動物」當中甦醒過來,這是盧卡奇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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