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3月21日星期四

《超越資本主義的異托邦:知識社會學的探索》 慢慢讀

 

一天讀一點葉啟政老師《超越資本主義的異托邦:知識社會學的探索》(1)

中文書名如上,但英文書名的標題為Heterotopic beyond capitalism: a sociological inquiry into the history of social thoughts. 換言之,所謂「知識社會學」即是「社會思想的歷史」,或社會思想史。

上冊名為「從政治聯合體到共同體主義」,書腰(或者說外封書皮)寫了不少關鍵資訊,

如右開書腰寫「從政經聯合體到共同體主義」,小字:上冊首先從社會史著手,指出資本主義不只是經濟體制,而是打從誕生之初,就與政治力量有著共生關係。(按:這點跟David Graeber的《債的歷史》說法呼應)其次本書分別爬梳以霍布斯為首的「持具個人主義」以及馬克思的共同體主義思想,最終則指出社會主義的初衷在遭受史達林式政權的扭曲下,如何激發西方馬克思主義者的危機意識,並引起左翼理論的革新」

參見書內文「專有名詞一覽」,則知上冊之英文名稱為political-economical unity,到communism(在頁384譯為共同體主義,頁385譯為共產主義)。也就是一個英文概念,如何在中文世界,應當得到重新翻譯的問題。簡言之,重估communism的意義與價值,非常尼采式的起手式。

右書腰延伸閱讀放了《觀念巴貝塔》與《現代人的天命》,各簡要列了一句話介紹,但在還沒閱讀內文前,我不是很明白本書與這兩書的關連,所以先不談。

封底列了總編劉鈐佑老板姓名,還有兩名編輯:林明緯、黃上銓,兩位都是當年一起修社會系理論課的用功學弟呀。謝謝你們讓我還有機會可以感受到葉老師的思想魅力呀。

左書腰內側則是葉老師的自介,寫道「一生以從事理論性的思考社會現象為職志」,並列出了重要著作。職志用的應該就是韋伯的Beruf的那種召喚與使命吧,細節可以看葉老師的傳記《彳亍躓頓七十年:恰似末代武士的一生》

書封正面,小字列出五個章節名稱;書封封底,則是全書摘要,點出以社會史探索重估「人性」之可能性,挑戰「貪婪」在西方思想裡的正當性,以馬克思的共同體主義之人文性,超越資本主義鼓吹的動物性;以生命美學與自制自足姿態,超越利己競爭與擴張概念。

書封的配色很美。今天先讀到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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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讀一點葉啟政老師《超越資本主義的異托邦:知識社會學的探索》(2)

 

早上心裡念著,想著,需要儘早讀完葉老師的新書,但手邊又沒有帶書出門,所以就滑手機看博客來的書目介紹,想說多瞭解一下架構,應該有助於理解文本。

 

點進了「超越資本主義的異托邦:知識社會學的探索(上冊)」的簡介,我發現在書目介紹當中,比起一般的書籍,多了一欄「佳句摘錄」的欄位,在上冊提到以下面向的摘錄「☆資本主義面面觀:歷史、社會結構、文化、☆自由主義哲學的思想史爬梳、為馬克思溯源」各列了三、四句摘錄,而下冊也列出「☆眾聲喧嘩的左翼理論、☆論消費、共感與誘惑、☆朝烏托邦邁進」,則是列出了四句到六句的摘錄。(相關連結見下方留言)

 

這些摘錄讀起來是精煉動人的,到底編輯群花了多大的工夫來編輯葉啟政老師的這本書,他們對於編輯作為一門志業的精神,如若葉老師將反思西方哲學人類學預設作為志業,雙方的敬業精神都讓人敬佩呀。

 

翻開了〈自序〉,年近八十的退休學術工作者,退而不休,以著述寫作為其日常實踐,學術人的堅持與執著,說實在的是有點令人生畏呀。

 

葉老師認為,學術本土化的功夫,必須建立在我們對於西方主流思維論述的種種預設命題有所認識(10),因為「世界觀本身(包含社會學的論述)決定了呈現出來的「世界」將會是怎麼一個樣子。」(11)(我想Weber認為自己對於經濟學的思考,選擇從文化哲學的角度切入,應該也是類似的想法)

 

「整個西方學決研究的基本認知架構和研究取向」,取決於西方人對於「人與社會」的想像,而此想像是具有文化優勢主導性的。(11)這裡的想法,我認為在學術實作當中是很明顯的,譬如標準的學術寫作格式,必須要能指涉原始源頭,而且在某些學科當中,唯有依據某些源頭人物的說法,相關的討論才會被視為有價值的──換言之,必須承認品牌的優先性。

 

但根據韓炳哲在《山寨》一文的說法,中國式的創作,則不那麼在意源頭,以及源頭的不可更動性或權威性,反而主張,藝術/學術本身是針對所謂「原始文本」的再加工與再創作,而後面的二創、三創,可能反過來讓某些藝術作為成為「原創」,而這個原創的特性不在於不可改,如同不可褻瀆你的神那樣,而在於原作的誕生,最美好的地方,就在於容許各人依託其上,進行再創作。換言之,「私有財產權」體現在創作上,走向了封閉系統或者開放系統,智慧財產是私有的嗎?智慧財產是共有的嗎?學術或者藝術創作,是可以「各取所需,各盡所能」的嗎?(這不意味著免費,而應該是指涉自由,也就是每個人可以取用其所需的部份,但克制己身不以貪婪的方式過份取用不需要的部份)。對於品牌的顛覆與改造,反而在某種意義上讓這些物質能不侷限於限定空間,而成為每個人能取用的資材。

 

盜版線上圖書館的存在,讓難以取得資源的人,只有有網路就可以閱讀相關著作,像是普羅米修斯把火盜給人類。但是盜版圖書館不是為了掠奪而存在,名義上是以知識流通為名,因而若相關作者或出版者宣告版權,則盜版圖書館理應下架。實作上如何,我未知。但有沒有可能想像一種方式,出版社的手藝與技藝之價值能得到更多的尊重,或許在這本書裡提到某種「合作社」(譬如知識生產合作社)或者如同政府補助半導體產業或者租屋補貼政策上,採取「支持軟實力」發展的態度,砸錢補助之外,提供更多自發閱讀、思考與討論的機會(譬如在教育制度上,不是僅以「人力資源」生產為目標,而是以能培養對話的「公民」或「自由民」為目標。不過說的遠了,有能力的人就買書,經濟能力不足的就借書,真的無法取得相關書目的人,就下載書,但是也許進一步帶著禮物經濟的精神,雖然我下載了書,但我希望傳播與傳達更多的思想與見解,讓這本書能夠經過我而讓更多人知道與分享,進一步擴大相關書籍的流通與巿場,讓其價值能夠被看見。也許,就是「自由取用、心意回饋」之類的想法吧。

 

繼續閱讀葉老師的原文,「學習並接受西方的學術知識,基本上,乃無異於等於宣告我們必須學會依樣畫葫蘆地來從事學術研究工作」(11)雖然後來接的話是「幾乎沒有人會(或敢於)反對或抗議的」(11),參照後文「優勢文化態勢主導人們行為、態度與價值認知的趨向」(18)以及此強制對「均值人」特別有效(19)之說,我們就可以理解書腰為何羅列了延伸閱讀《觀念巴別塔》一書,點出其論述了「統計學的『均值人』形象;驚奇的迸現;從個體化社會到回歸人文性」之書目說明。

 

葉老師的作法雖然沒有沒有明擺著說「我不同意」,或者「我控訴」,但他像是引路人一般地說到「功夫」、找「闕如破口予以顛覆」,以此作為認知架構改弦易轍的契機(11-12),這個探路的過程,一找竟然就是半個世紀,葉老師說「說來,在這半世紀的學術生涯,我所從事的基本上即幾乎全擺置在探索此一真正邁入學術『本土化』前的前置問題上面」,而本書是「初步綜合性成果」。(12)道路漫長而艱辛,接下來的工作已非我個人能耐,葉老師說,「留待下一代的學者來接棒,假若有幸能夠找到知音的話」。

 

我讀起來,覺得震撼於半百的信念與心志,同時又在思考,所謂的下一代學者,到底是指什麼?而所謂的「知音」那又是什麼狀態或樣子。葉老師算不算尼采的知音呢?或者那些曾經一同參與尼采讀書會師長們,算不是葉老師的知音呢?什麼是知音呢?尼采在《悲劇的誕生》裡,提到有人在蘇格拉底晚年的時候,跟蘇格拉底說:「去學音樂吧」。以理性為激情終歸是激情的一種樣態,試著掌握非理性,並且足夠誠實地認識到此非理性如何形塑我們對世界的看法,也可能需要很多的工夫。這裡的知音,指的是單一弦律嗎?還是如同安清所欣賞的複調音樂(見《末日松茸》一書)。那個知又是什麼意思?是馬克思談的認識,還是還加上行動?無論如何,不論知音與否,憑著一股對老人家熱情的欣賞,五音不全的我還是想要繼續聽下去,讀下去,想下去。

 

接著在第12頁起,葉老師提到了「持具個人」的英式想法,過往在葉老師的課堂上聽到過幾次,包括當年葉老師從台大社會系退休,再到葉老師在政大社會系的最後一門課,這個思想是對照的分離點,其對照或許是最後一章所談的「闕如」思維,或者「弱者」/租賃者應世姿態。所以從政治經濟結構,到社會心理狀態,到重估「人性」預設,到談這些反省作為「催化『本土化』之所以必要和所以可能的歷史要件」。

 

閱讀至此,我們可以明白,書腰的推薦的第二本著作《現代人的天命》的用意了。在延伸閱讀處,該書論及「從生產的政治經濟學到消費的文化經濟學的典範轉移,以及對現代性/科技的反思」,這算是解了我前天的困惑。

 

其次,葉老師提到的「催化『本土化』之必要與可能的歷史要件」,不知道能不能這樣理解,也就是類比拉圖說的「我們從未現代過」,我們可以說成「我們從未本土化過」,因為所謂的現代本身是純化、分離與再創造的產物,而所謂的「本土」應該也會是種反省「純化、分離與再創造」並且進一步「再創造」的嘗試。

 

進一步來說,此句也反映了,有人認為本土化無必要,又或者本土化無可能,但對此葉啟政老師倒是樂觀,認為即使現在不存在,那麼我們也可以助其轉化,「催落去」加速轉化。而所謂的「歷史要件」,是不是意味著葉老師也自知這樣的工作吃力不好,同時這類工作也可能很快走入「歷史」,但總歸需要有個人走在前面,雖然不要求大家一定要跟著走,但如若有知音,續行倒是無妨。

 

「本土化」強調過程,此過程持續不斷,但為何「本土」,對立者為何?此預設的對話與批判對象,應該就是以他異者為參照,以均值人為參照,以外部操控為參照,說白了,其實就是他力導向的一切,由他者說了算的一切。體現在我比較熟悉的中西醫思維當中,西醫力求分離主體的客觀指標,主體感受處於相對次要的位置,而以均質為健康指標。而中醫強調「扶正固本」之說,甚至在《黃帝內經》當中的哲學人類學預設當中,提及四種至人形態之理想主義追求,那麼所謂的「本土」,應該可以解釋成,我們對於自身的生命經營究竟可以有如何的想像與追求,而不僅僅是成為「均質人」、「標準人」或者尼采所批判的「公民」、「國民」。人如何能夠追求某種理想的極限?臺灣社會如何自立標準,成為某種理想的所在,而不僅僅是求取溫飽,並且將求取溫飽而立基的實用主義思維,作為對未來想像的依據。

 

本土化,因而就不只是學術體制的反思與批判,而應該是重新思考學習與自我培養過程中當,我們到底如何援引各種思想資源,導引我們的世界觀,以此重新看待與思考作為「本源的土」。譬如,援引《易》經的話:「安土敦乎仁」。土是長養一切的所在,如同葉老師在第一章第四節提到的關於拉伯雷的「下體說」,回歸實作,回歸生命與死亡,回歸個體性、追求顛覆教會與國家的優位支配,就算不能顛覆,我們也可以嘲諷,保有我們生命的優美與悠遊。安土,我們在自身的土地上耕耘著,面對著外來的各種變化與挑戰,甚至是社會體制只要存在就必然內建的危機,我們對此有所認識,也就心有所止,而後能安,以及熟習回應世事變化,教化自身(敦,即是熟,也是享,亦為攴,意為教化,共享,熟習),而能夠長養他人,而建構更成熟的共同體而努力(仁)。

 

學術不僅僅是研究,學術面對國家與經濟體制的優勢力量,是共謀或者轉轍器?葉老師說「打從一開始,資本主義帶來的就是一種無止境的債務透支,對整體人類,尤其未來的子孫而言,它終將帶來無以彌補的災難」。(29)作為本土化的催化者,葉老師說「我準備做的,即是加入批判的陣營,走進整個資本主義發展的歷史脈絡,檢視體制所內涵的結構理路,進而剖析其可能衍生的核心歷史-文化質地」(31)。雖千萬人,吾往矣,是吧。

 

曾經有位讀心理學的朋友跟我說,本土心理學界的前輩,認為以本土資料作研究,就是本土化,但她越讀越異化,直到她遇到站在一定高度重新思考學術體制,進而思考學術生命意味著什麼的葉老師的著作,她讀了,決定主動去信給葉老師,而葉老師竟然回信了,如同末代武士,見她一位素昧平生的讀者,或者說「小女生」,並且長談。因而聽到我說在閱讀葉老師的書,或者曾經參與過葉老師的課,而有欽羨之感。葉老師足夠有個性,而這種個性之人,或許也曾令相關的學術同仁感覺困擾,而處於學院體制之中,雙方或許互不諒解,有所衝突,世代之間是求同或求異,人群之間是合群亦或走向孤獨,是走向平均還是走向例外人,倒沒有什麼標準答案。但我心想,生命困頓之人,遇到如此心志內斂而強韌者,應該都多少會感到震憾而驚奇吧?《易》經震卦象傳「君子以恐懼修省」。敬畏而修養、而反省、而自牧。君子首先是自我治理的人吧。

 

於是我們讀著讀者,來到了第一章,葉老師說,第一章的第五節之內容摘要初稿,是「編輯林明緯先生」所寫,而葉老師予以文字修潤。尊重後生,也使得作為前輩者,後生亦敬重之。你說這些「職業人」或者「敬重自身的專業也敬重他人的尊業者」,他們的作品,我們還能不好好地閱讀嗎?我是認為面對這樣的作品,也應該以美學的姿態來閱讀,但卻不是那種「無利害關係的美學姿態」(康德,或者說尼采所摘要的康德之美學見解),而是應該以「利害攸關的生命賭注」,如同劍客敬重彼此般地閱讀,誠實地記錄、面對與思索,在閱讀如此一本以「他山攻錯」之異端書目,到底我們被刺傷了什麼,如同尼采所說,我愛那用血寫下的文字,之所以有血,必然是因為路上充滿荊棘,以及少有人行吧?

 

活著不僅僅是自我保全,而我們活著,也不是僅僅仰賴「以自我保全為出發的思維」而活著,我們可以活得不一樣,但我們需要思考可以怎麼不一樣。面對自我保全思維作為優勢文化,而此優勢文化所架構出來的主流體制(第一節),我們可以不用視其為鐵板一塊,前人有人視資本主義為「具互動性的社會行動體系」(21),它有動態歷史,而隨時會出現黑天鵝效應,未來難測(21),但也因其難測,或許就有某時某地之人或事,提供了不同思路,來構思「自我保全」以外的人性追求,而十八世紀追求希臘古風的德國狂飆運動及後續的浪漫主義思想,也就成為英式效益主義思潮的另類思維。簡單地說,葉老師提到霍布斯的嗜欲說(其及利維坦立論),而拉出馬克思的「共同體」說(24)作為對比,點出社會學論述的典範承繼馬克思的論述風格。

 

接著葉老師點出史崔克的「資本主義的社會危機論」的說法有待斟酌,點出「任何型態的社會結構本身就存有著產生內在張力和矛盾的潛在因子,這可以說是社會結構的本質」。(25)很有趣的觀點!內在張力與矛盾是社會結構的「潛在因子」,這個觀點既點出了我們往往只看到社會結構的顯性面,也就是單向度與秩序的那一面,但我們應視這些「顯性」(或者說現象面)存有另外一面「潛在面」,而這些潛在面,有待因緣具足而得以顯現。

 

林秀幸老師(2024)在《很深的民主需要很厚的共同體》一書也有類似的思考,我們必須重視地方自身如何回應社會結構內在的張力與矛盾,而在地社會的人如何面對多層次面向的挑戰,如何透過信仰與儀式的再整合,以此打造供成員的異質性與異質化的成員能夠發展共存的棲所。(民主不只是投投票,而民主也不會只是西方產物,我們應有足夠的詮釋力,去瞭解在地社會如何形成共同體,而他們如何相聚與調解回應各類衝突,而在衝突與張力中自我維繫)

 

葉老師的思考比較重於關係面,可說是凡有結構之處,必有缺陷,而回應此缺陷之追尋,乃是人性的一部份。(26)因而問題變成,我們到底怎麼理解結構,以及我們的理解如何成為結構的一部份。所以葉老師點出「資本主義體制之所以成為一種具正當性的制度,其所內涵的基本運作原則必須先獲得普遍的肯認」。(27)要顛覆體制,必須從認知著手,也就是重估「人與社會」關係之基本信念,「探問人們對「社會」(或謂「政治-經濟-文化體制」)所共同期待的理想圖像為何的課題,乃攸關倫理與生命美學的形而上想像」。(28)

 

換言之,葉老師採取的立場,應類似於他後文對盧卡奇思想的點評「『上層結構』的政制面向跟隨文化(意識型態)面向,同時有回過頭來決定『下層結構』的經濟面向是否足以被改變的契機。」(45)

 

        在視資本主義作為一種「債留子孫」的思考上(該說這是老爺爺對子孫輩的在乎嗎?),葉老師於第三節末,明白寫出他的提問:「資本主義作為一種具相當優勢主導地位的社會體制形式,它到底蘊涵著怎樣的結構理路對人們進行意義的『社會化滲透』?連帶的,也是更形重要的是,它蘊生了怎樣的文化底蘊來彩繪人類文明?尤其,經過三、四百年的發展,也歷經無數的批判、對抗並企圖顛覆瓦解,何以資本主義的體制依舊有著如此沛然的持續發展動力?也就是說,何以對抗並企圖顛覆瓦解的力量顯得力不從心,難以竟其功效?其基本的(社會心理)基礎何在?尤有甚者,假若我們採取批判乃至讉責的立場來接受『發展至今,資本主義體制已顯然成為整個人類文明極其沈重且嚴酷的負面負擔』這樣命題,那麼瓦解乃至是令之『瓦解』而易制的社會心理基礎何在?再者,何以需要是從社會心理層面來著手才堪稱是根本之道?最後,面對這樣的歷史命運,人類到底應當持著怎樣的態度來應對,有多大的能耐可自主創造嶄新的意義(價值)詮以及行動趨向?」

 

        相當大哉問。

 

  但透過重新打字,再次書寫葉老師寫過的字,我發現兩個括號(),如同羅蘭巴特在《明室》裡提到的刺點,也就是那個擊中我的地方:社會心理,以及意義(價值)。社會心理簡單說,就是大家怎麼想,而這些想法,又是怎麼以「大家」為參考定位而形塑,但是大家不是一開始就成為大家,而是一代又一代的學者提供的思路以及對相關實作的正當化(如英國霍布斯、亞當斯密)使得這些想法成為理所當然,不證自明。譬如我們問道「你的志向是什麼?」「發大財!」大體是個在當代極具正當性的說法,但這個說法在古希臘時代或者其他時代,應該會被視為貪婪不正當的說法吧?但這個說法如何正當化的?韋伯的《新教倫理》解釋是宗教上的教義導致的心理轉折,至於葉老師怎麼解釋與看待,留待閱讀到後文再來繼續探討吧。

 

  其實則是意義與後方的(價值)的並立。意義是對現有事物的深入追問,但為什麼需要追問,則在於我們相信這樣的追問有價值,所以承上述例子,為什麼「發大財」會是一個有意義的回答?或者其實我們不滿足於此,而是追問「發大財為什麼是倫理上可欲且正當(或者可欲但不正當,或者不可欲也不正當)的答案。因而價值在這裡就是心理張力之間的衡量,如同齊美爾在《貨幣哲學》的說法,價值來自於克服心理欲望之距離,這個距離能不能被克服,而欲望是不是可欲之欲,或者應該予以轉化或馴化(增加距離),其實都涉及人與人之間的交換互動。交換,即是心理的,也是社交的。如何所有人都逐步認可不設限的交易,又或者探索有那些部分是不可讓渡的,「即是性工作者可以賣身但不賣心,我們到底怎麼評價他之類」,這些都涉及更進一步的意義追尋與價值重估。人作為人,如同尼采的提醒,是個估價者,「估價」影響了我們行動或不行動,而無論我們行動或不行動,皆在「估價」。差異在,我們是由已例行化習焉不察的習慣決定了我們的行動,還是我們帶著反思,也許艱辛,但我們知道我們必須反思,必須重估,必須保持警覺,以此避免將人視為僅僅資本,僅僅勞動力,僅僅是物化者。也許這些作為,就是某種要守護「人之為人的尊嚴」的努力吧。

 

今日閱讀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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