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茨(Katharina Grätz)註疏本對《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第四部「致意」之闡釋總述
在卡塔琳娜·格雷茨的歷史與批判註疏中,「致意」(Die Begrüssung) 被精確地定位為《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第四部敘事與思想發展的關鍵樞紐 (entscheidender Dreh- und Angelpunkt)。本章不僅標誌著查拉圖斯特拉從孤獨的內在體驗(「中午」)轉向與「高等人」群體的直接互動,更上演了第四部核心的戲劇衝突:查拉圖斯特拉面對並最終超越其「最後的誘惑」——對這些代表現代精神困境之人物的憐憫 (Mitleid),同時清晰地宣告了他真正的希望所在。格雷茨的註疏通過其詳盡的文本分析、豐富的互文參照及深入的文本生成學考察,對本章的結構、主題與哲學意涵提供了極具價值的闡釋。
核心戲劇:期望的錯位、崇拜的危機與決絕的界定
格雷茨的註疏深刻地揭示了本章的內在戲劇張力。查拉圖斯特拉最初的「致意」充滿了複雜的矛盾情感:既有對這些「奇特」客人的好奇與暫時的款待,亦有戲謔式的批評(暗示他們需要小丑來打破沉悶)與保持距離的警覺。註疏本強調,真正的轉折點發生在右國王表達了高等人強烈的崇拜需求 (Verehrungs-Bedürfnis),並試圖以親吻手的儀式來確認查拉圖斯特拉的救贖者地位之時。查拉圖斯特拉對此的驚恐反應,以及隨後那番直白近乎殘酷的言辭(「我在此等待的不是你們!」),標誌著他對這種基於依賴與尋求外部慰藉的關係模式的徹底拒絕。註疏本透過對比遺稿(如查氏拒絕溺水者求援的草稿),更突顯了最終文本中查氏從初步接待到嚴厲劃界的重大轉變及其深刻意涵。
高等人的定位:「橋樑」而非目的;真正希望的宣告:「孩子們」與「大笑的獅子」
格雷茨的註疏清晰地闡明了本章在定位「高等人」與宣告查拉圖斯特拉真正目標上的決定性作用。註疏本彙整分析了查氏對高等人的嚴厲評判(不夠高強、病弱扭曲、內藏侏儒與暴民、無法反映其教誨的純淨鏡子),最終將他們定義為「橋樑」與「階梯」——是通向更高者所必需、但自身必須被超越的過渡階段。這與《查拉圖斯特拉》早期對「人是橋樑」的肯定性表述形成了耐人尋味的張力,突顯了語境的重要性。
與此同時,註疏本高度強調,正是在對高等人進行否定性界定的背景下,查拉圖斯特拉首次如此明確、充滿渴望地闡述了他真正的期盼對象:那遙遠的、身心強健、「以直角建造」、充滿歡笑與力量的**「孩子們」與「大笑的獅子」。格雷茨的註疏將這一對未來人類形態的願景確立為貫穿第四部的核心主導線索**,認為「致意」是這一主題被正式提出並賦予核心地位的關鍵篇章。註疏本亦詳盡梳理了「大笑的獅子」可能的來源(古希臘文獻、克斯利茨歌劇)及其豐富的象徵意涵與闡釋史。
註疏方法與獨特洞見
格雷茨註疏的價值不僅在於其核心論點的闡發,更在於其細緻的研究方法:
- 文本生成學: 揭示了「致意」與「最後的晚餐」原為一體的構思,以及諸多關鍵段落(如國王旁白最初屬「好歐洲人」、查氏將自己列為小丑等)在草稿中的重要變體,為理解文本的最終形態提供了寶貴線索。
- 來源考掘與互文參照: 精確追溯了特定表述或母題的來源(如居斯蒂納、愛默生、聖經、古典文學、諺語等),並分析了尼采的挪用與轉化策略。註疏本對左國王**「旁白」的深入分析**,揭示了其在打破幻覺、反思文化身份建構性、以及透露作者批判意圖上的多重功能,尤為精彩。
- 概念辨析與內在聯繫: 如區分了不同類型的「幸福」觀念,辨析了「遺產」(Erbgut) 的確切含義,並建立了高等人不同困境之間的內在聯繫(如影子與精神良知者的潛在關聯)。
總體評價
綜上所述,格雷茨的註疏為「致意」這一章提供了一個結構清晰、論證嚴謹、信息豐富且具有相當闡釋深度的學術導讀。它不僅清晰地呈現了本章在《查拉圖斯特拉》第四部中的樞紐地位與戲劇功能——即查拉圖斯特拉與高等人期望的最終錯位,以及他克服憐憫誘惑、轉向未來希望的決定性時刻——更透過細緻的文本發生學考察、廣博的文化與思想史參照、以及對關鍵概念和意象的精準分析,極大地豐富了我們對這一複雜文本的理解層次。註疏本有力地揭示了,「致意」遠非簡單的歡迎場面,而是一場充滿張力、預示著決裂與新生的關鍵性精神較量。
《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第四部「致意」概論註疏重點整理 (依據 Grätz, K. (2024), pp. 642-644)
格雷茨的註疏將「致意」這一章視為《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第四部一個重要的轉折點,無論在敘事場景、人物互動模式還是核心主題的推進上,都標誌著顯著的變化:
-
場景與氛圍的轉換:從孤獨高峰到群體聚集:
- 註疏本明確對比了本章與前一章「中午」的巨大差異 (p. 642)。「中午」是查拉圖斯特拉獨自享受完美與幸福的時刻,堪稱第四部中「最孤寂的篇章」(solitärste Kapitel);而「致意」則開啟了作品中「最具社交性的篇章群」(soziabelsten Kapiteln),查拉圖斯特拉進入了「高等人」的社會 (Gesellschaft) 之中(引用 Meier 2017)。
- 時間從正午轉為傍晚,地點從戶外轉入查拉圖斯特拉的洞穴這一封閉空間,標誌著第四部後半段情節的開啟,後續事件將主要圍繞查拉圖斯特拉與高等人在其洞穴周圍的互動展開 (pp. 642-643)。
-
敘事模式的轉變:從對話到合唱:
- 與此前查拉圖斯特拉與單個高等人進行的對話模式不同,本章引入了一種多聲部的互動。註疏引用齊特爾 (Zittel 2016) 的話,指出「在眾聲合唱中,二人對話被送別了」(im Chor der vielen Stimmen das Zwiegespräch verabschiedet wird) (p. 642)。
-
「苦難呼喊」之謎的揭曉:
- 查拉圖斯特拉此刻終於明白,那縈繞耳際的「巨大苦難呼喊 (großen Notschreis)」源自他自己的洞穴,且是由眾多聲音匯集而成 (p. 642)。這也讓他最終確認了讀者早已知曉的事實:他沿途遇到的所有人都是受苦的「高等人」,且這種苦難狀態是高等人這一類型的基本特徵,儘管其具體誘因各不相同。
-
本章的核心功能:定位與方向設定:
- 儘管有學者(如 Whitlock 1990)視本章為過渡性的「間奏曲」(Intermezzo),格雷茨的註疏強調了其重要的結構性功能 (p. 643)。它不僅最終澄清了「苦難呼喊」的來源,更核心地提出了問題:這些高等人是否真是查拉圖斯特拉希望的寄託者?
- 「致意」對後續情節具有「設定軌道的功能」(weichenstellende Funktion)。一方面,這群「憂鬱的社會」(betrübte Gesellschaft) 清晰地表達了他們對查拉圖斯特拉的期望(渴望被拯救、被引領);另一方面,查拉圖斯特拉也在此首次明確地闡述了他自己的期望與真實的渴望。
-
戲劇性的轉折點 (Wendepunkt):從安撫到拒絕:
- 本章的戲劇結構圍繞一個轉折點展開 (p. 643)。起初,查拉圖斯特拉試圖緩和高等人的絕望,使他們振作(如提議需要一個小丑來讓他們發笑)。
- 然而,當右國王表達了高等人強烈的崇拜需求 (Verehrungs-Bedürfnis),甚至試圖親吻查拉圖斯特拉的手時,查氏的反應是近乎驚恐的後退 (entsetzt)。
- 客人們對權威的依賴和對慰藉的渴望,最終導致查拉圖斯特拉公開承認他引來了錯誤的人:「不!不!三遍不!我在這山中等待的是另外一些人!」(351, 15 f.)。他繼而毫不留情地向高等人揭示了他們的脆弱不堪:「歪斜扭曲」、「站在病弱纖細的腿上」、甚至經不起他戰鼓的聲響 (p. 643)。
-
真正希望的轉向:「孩子們」的登場:
- 註疏明確指出,查拉圖斯特拉的希望並非寄託在這些高等人身上,而是投向了他在願景中自我創造的同伴——「他的孩子們」(seine Kinder)(參照 NK 203, 19–204, 3)(p. 643)。他最深切的渴望是他們的到來,甚至請求高等人談論他的孩子們作為回贈他的「賓客禮物」(Gastgeschenk)。
-
「孩子們」作為第四部的統合性主題:
- 對「孩子們」——作為真正的希望承載者和未來保證——的執著期盼,構成了貫穿《查拉圖斯特拉》第四部的總體敘事弧線 (Bogen) (p. 643)。第四部的結尾正是在對他們即將到來的強烈預期中達到高潮(「我的孩子們近了,我的孩子們」,406, 32 f.),並最終將孩子們的到來與「大中午」的降臨合而為一 (408, 17–20)。
-
高等人角色的問題性:
- 註疏敏銳地觀察到,在「致意」與最終章「徵兆」之間的諸多章節裡,「孩子們」的主題幾乎完全缺席(僅在「論更高之人」中被間接提及,且意義有所不同) (pp. 643-644)。這使得高等人在第四部中的確切角色問題更加突出:他們僅僅是權宜的填充者 (Lückenbüßer)?是舊時代信仰的「最後殘餘」(letzte Rest Gottes)?抑或是如右國王所言,只是「更好者」即將到來的「預兆」(Wahr- und Vorzeichen)?(p. 644) 這再次觸及了《查拉圖斯特拉》中一個反覆出現的難題:誰才是查氏教誨的合適接收者?
-
文本生成:章節的劃分:
- 註疏提及本章存在大量草稿與變體 (p. 644)。重要的發現是,尼采最初將本章與下一章「最後的晚餐」構思為同一個章節,曾考慮過標題「豐盛的一餐」(Die gute Mahlzeit) 或「最後的晚餐」。後來可能因為篇幅過長,才決定將迎接的部分獨立出來,形成了內容緊密相連但各自獨立的兩章 (p. 644)。
總體而言,格雷茨對「致意」的概論性註疏,清晰地勾勒了本章在第四部中的樞紐地位,闡明了其在敘事模式、場景氛圍上的轉變,突出了其核心戲劇衝突(查拉圖斯特拉與高等人的期望錯位及最終的拒絕),並確立了對「孩子們」的期盼作為貫穿第四部的主導線索,同時也深刻地指出了高等人角色定位的複雜性與問題性。
對 346, 1 [KSA 4, S. 346, Z. 1] 'Die Begrüssung.' 的註釋:
- 文本演變: 註疏本指出,在印刷手稿 (D 17,62) 中,本章標題最初仍然是「最後的晚餐」(Das Abendmahl),後來才被修改為「致意」。這印證了概論中提到的兩章原為一體的說法。
-
對 346, 6–12 [KSA 4, S. 346, Z. 6–12] 'von Neuem hörte er...' 的註釋:
- 「苦難呼喊」的轉變: 註疏強調,查拉圖斯特拉此刻辨認出,他先前在「苦難的呼喊」一章中聽到的「一聲長長的呼喊」(301, 18 f.),實際上是由「眾多聲音」匯集而成的「多樣化的(vielfältige)」呼喊。註疏認為,這悖論性地暗示了:這些高等人既構成了一個集體(共享某種根本的困境),同時又各自是獨立的個案(各有其苦難的具體原因)。(參照 NK 301, 16–23 對苦難呼喊母題的討論)。
-
對 346, 19–22 [KSA 4, S. 346, Z. 19–22] 'der hässlichste Mensch aber...' 的註釋:
- 服飾的挪用: 註疏解釋,「最醜陋的人」顯然是挪用了先前遇到的兩位國王所穿戴的王室服飾(皇冠、紫色腰帶;參見 304, 6 f.)。
- 動機分析(羞恥): 引用一則遺稿筆記 (NL 1884/85, KSA 11, 31[10]),指出最醜陋的人裝飾自己的動機是羞恥 (Scham),並在該筆記中將這種裝飾癖等同於「歷史感」(historischer Sinn)。註疏將此聯繫回《查拉圖斯特拉》第二部「論教育之地」中對歷史主義那種僅僅是偽裝癖 (Maskierungssucht) 的批判。另一草稿變體 (Z II 8,10) 則描寫國王為最醜陋的人搧風以遮掩其面容。
-
對 346, 22–347, 2 [KSA 4, S. 346, Z. 22 – S. 347, Z. 2] 'Inmitten aber dieser...' 的註釋:
- 動物的角色: 註疏指出,查拉圖斯特拉的動物——鷹(傲慢)與蛇(智慧),在第一部序言中已被(反傳統地)詮釋為友誼的象徵(參照 NK 註釋)——在第四部中,其作為行動角色和查氏「同伴」(Gefährten) 的面向,比前三部更為突出。
-
對 347, 3–5 [KSA 4, S. 347, Z. 3–5] 'Diess Alles schaute...' 的註釋:
- 文本校訂: 指出此處存在印刷錯誤,依據初版應為 "dann aber" 而非僅 "dann"。
- 「靈魂閱讀者」: 註疏指出查拉圖斯特拉扮演了「靈魂檢視者/閱讀者」(Seelenprüfer) 的角色,但敘述者並未明說他讀到了什麼。
- 概念追溯: 將「閱讀他人靈魂」的想法追溯至尼采 1870 年代早期關於語言與溝通理論的思考 (NL 1874, KSA 7, 37[6]),在那裡,能夠閱讀他人靈魂被視為人際溝通的基礎。引用翁格霍耶 (Ungeheuer 1983) 將此早期理論與受叔本華影響的「狄俄倪索斯語言」(試圖克服能指/所指差異,如「內心的無形象語言」)相關聯。
- 概念轉變: 關鍵對比在於:早期的理論指向共同的靈魂溝通,而在《查拉圖斯特拉》第四部這裡,則變成了查拉圖斯特拉對高等人單方面的洞察 (einseitigem Durchschauen)。
-
對 347, 12–14 [KSA 4, S. 347, Z. 12–14] '– in meiner eignen Höhle...' 的註釋:
- 母題參照: 提示讀者參考 NK 295, 1 關於「蜂蜜祭」(Honig-Opfer) 母題的註釋(查拉圖斯特拉用此引誘高等人前來)。
-
對 347, 15–22 [KSA 4, S. 347, Z. 15–22] 'Doch dünkt mir...' 的註釋:
- 文本演變與自我定位: 引用一份重要的遺稿草稿「豐盛的一餐」(Die gute Mahlzeit, NL 1884/85, KSA 11, 33[1])。在該草稿中,查拉圖斯特拉在列舉需要來讓高等人發笑的角色(小丑、舞者、老傻瓜)時,明確地加上了自己的名字「和查拉圖斯特拉」。這引發了右國王的強烈抗議,認為這種以「小詞」(kleinen Worten) 自稱(將自己等同於小丑等)損害了他們對他的崇敬。這顯示尼采曾考慮過讓查拉圖斯特拉採取一種更自我矮化、更融入這些「小丑」角色的姿態,但最終版本刪除了這一點。
-
對 347, 23 f. [KSA 4, S. 347, Z. 23 f.] 'Aber ihr errathet nicht...' 的註釋:
- 文本異文: 指出印刷手稿 (D 17,64) 中的表述是「勇敢又任性/戲謔」(muthig und muthwillig),且原是讓高等人原諒「你們自己」(euch),後改為原諒「我」(mir)。
-
對 347, 24–27 [KSA 4, S. 347, Z. 24–27] 'Jeder nämlich wird muthig...' 的註釋:
- 思想來源考證: 註疏本詳細追溯了「觀看絕望者反使觀看者獲得勇氣」這一觀點的來源:它來自尼采從法國作家居斯蒂納侯爵 (Astolphe de Custine) 的小說《世界本來面目》(Le monde comme il est, 1835) 中摘錄的一段話 (NL 1884, KSA 11, 25[91])。註疏提供了法語原文和當時的德語譯文。
- 思想的轉化: 註疏指出,尼采反覆記錄並修改了這段摘錄(列舉了多條遺稿變體),顯示他對這個觀點的持續興趣,最終以幾乎難以辨認原貌的形式將其融入了《查拉圖斯特拉》的文本中。
-
對 347, 31–34 [KSA 4, S. 347, Z. 31–34] 'Diess hier ist mein Reich...' 的註釋:
- 母題回響與反基督立場: 將查拉圖斯特拉宣稱此處是「我的王國和我的統治」,聯繫回他初遇兩位國王時的相似表述 (306, 9 f.)。再次強調其明顯的反基督傾向(參照 NK 338, 9 f.),並引用相關草稿 (Z II 8,29) 中查拉圖斯特拉明確肯定「我的王國屬於這個世界、這個美好的大地」。
-
對 348, 1–6 [KSA 4, S. 348, Z. 1–6] 'Bei mir zu Heim-und-Hause...' 的註釋:
- 諺語的挪用與反轉: 註疏指出查拉圖斯特拉提供「小指頭」進而邀請對方「拿走整隻手乃至心臟」的做法,是對德語諺語「得寸進尺」(Wenn man Einem den Finger gibt, so will er gleich die ganze Hand) 的反轉運用。
- 遺稿中的張力: 極為重要地,註疏本對比了大量遺稿筆記 (NL 1884/85, KSA 11, 31[54], 31[55], 31[62])。在這些草稿中,查拉圖斯特拉將絕望的高等人視為試圖抓住他的「溺水者」(Ertrinkende),認為他們是一種巨大的危險,會將他拖入深淵。因此,在草稿中,查拉圖斯特拉恰恰是拒絕伸出援手(哪怕是小指頭),因為他擔心對方會得寸進尺。註疏還引用了維瓦雷利 (Vivarelli 1987) 將此「游泳者/溺水者」隱喻追溯至**愛默生 (Emerson)《散文集》**的觀點。
- 最終文本的轉變: 這種草稿中明顯的拒絕與警惕,與最終印刷文本中看似慷慨的歡迎形成了顯著的張力或轉變,暗示了尼采在處理查拉圖斯特拉與高等人關係時的複雜考量。
-
對 348, 14–16 [KSA 4, S. 348, Z. 14–16] '– wer aber vermöchte gleich dir...' 的註釋:
- 「驕傲地自貶」的悖論: 註疏分析了「以如此驕傲的方式自貶」(mit solchem Stolze zu erniedrigen) 這一悖論。將其聯繫到一份 1883 年的場景草稿 (NL 1883, KSA 10, 13[4])。指出尼采對不同形式的「被貶低」與「自貶」持續感興趣。
- 與基督的類比: 註疏本在此提出了一個重要的類比:將這種顯示偉大的「自貶」,與**《腓立比書》2:5-8 中描述的基督「虛己」(kenosis)(取了奴僕的形像,自己卑微,存心順服,以至於死)相提並論。這暗示了尼采可能在此(或許是反諷性或重估式地)借鑒了基督教的類型學**。
對 348, 23–349, 5 [KSA 4, S. 348, Z. 23 – S. 349, Z. 5] 'Nichts, oh Zarathustra...' 的註釋:
- 松樹 (Pinie) 意象分析: 註疏本分析了右國王將查拉圖斯特拉比作山中高大、沉默、堅硬、孤獨而華美的松樹,視其為力量、自主與不可侵犯的象徵。註疏將此聯繫到《查拉圖斯特拉》第三部「論不情願的福祉」中,查拉圖斯特拉自己也使用松樹意象來描繪他對其「孩子們」的教育目標(希望他們堅韌、獨立如燈塔)。
- 遺稿與來源: 引用遺稿筆記 (NL 1883) 將培育長遠意志比作種植高大、能蔭蔽後代的樹木。提及一份草稿計劃 (NL 1884/85, KSA 11, 29[32]) 曾打算讓查拉圖斯特拉本人在「蜂蜜祭」中將自己比作松樹。註疏還推測了可能的文學來源,如法國作家蒙泰居 (Émile Montégut) 對羅馬鄉間松樹那種孤高、自足的貴族氣質的描寫(儘管無法確定尼采是否讀過此書)。
對 349, 4–12 [KSA 4, S. 349, Z. 4–12] 'Und wahrlich, zu deinem Berge...' 的註釋:
- 文本內互文與意義轉化: 註疏本強調右國王這段話與《查拉圖斯特拉》早期篇章的密切互文關係。國王提及「所有隱藏者、獨居者、雙居者」因查氏的「歌與蜜」而心動,直接呼應了查氏在第一部序言中宣稱要為獨居者和雙居者歌唱的承諾。
- 查拉圖斯特拉形象的重塑: 國王在此將查拉圖斯特拉從一個無人傾聽、不被理解的先知,重塑為一個萬眾矚目、引發巨大渴望的領導者與救贖希望的承載者。
- 「偉大渴望」母題的轉義: 註疏指出,國王挪用了「偉大渴望」(grosse Sehnsucht) 這一母題,但意義發生了轉變:在之前篇章中,這主要指查拉圖斯特拉自身的烏托邦希望;而在這裡,它變成了他人對查拉圖斯特拉的熱切期望與投射。
- 遺稿對比與虛無主義暗示: 引用草稿「玫瑰演說」(Rosen-Rede, NL 1884, KSA 11, 31[64]),其中查拉圖斯特拉正面地肯定自己仍然活著,與國王此處的語氣形成對比。更重要的是,註疏將國王所言「一切皆同,一切皆枉然」(Alles ist gleich, Alles ist umsonst) 與第二部中預言家的虛無主義公式(「一切皆空…」)相聯繫,暗示國王的論述邏輯——似乎是查拉圖斯特拉的缺席導致了人們的意義危機——本身就帶有虛無主義的色彩,彷彿查氏要為此負責。註疏還引用了一份更長、更富表現力的草稿變體 (Z II 7,61),其中對高等人的絕望與焦慮有更黑暗、更接近虛無主義的描寫。
對 349, 13–18 [KSA 4, S. 349, Z. 13–18] '„Warum kommt er nicht...' 的註釋:
- 典故分析 (孤獨/墳墓/復活): 註疏本識別了此處的兩個關鍵隱喻及其來源:
- 將孤獨比作吞噬人的力量("verschlang ihn die Einsamkeit?"),追溯至第三部「論背棄者 1」中對約拿與鯨魚故事的影射 (參照 NK)。
- 將孤獨最終像墳墓一樣破裂、無法再留住死者,以及「到處可見復活者」(Auferstandene) 的景象,明確指認為對**《馬太福音》27:52f. 中耶穌死後聖徒復活出墓的典故**的影射。
- 復活母題的內部關聯: 將此處的「墳墓/復活」意象,聯繫到第四部「論更高之人」中查拉圖斯特拉關於上帝之死促成更高之人復活的論述,以及第二部「墳墓之歌」中查拉圖斯特拉將**自身意志稱為「打碎所有墳墓者」**的段落,顯示了該母題在書中的多重運用與變奏。
對 349, 19–22 [KSA 4, S. 349, Z. 19–22] 'Nun steigen und steigen...' 的註釋:
- 文本回指與意義賦予: 註疏明確指出,此處關於「波浪」將抬高查拉圖斯特拉「小舟」的說法,是直接回指 (Rückverweis) 第四部「苦難的呼喊」一章中預言家的預言 (301, 10 f.)。註疏強調,右國王在此賦予了那個原本陰暗、神秘的預言一個具體的意義:即受苦的、尋求救贖的人們(波浪)將會湧向查拉圖斯特拉(小舟/山)。
對 349, 23–31 [KSA 4, S. 349, Z. 23–31] 'Und dass wir Verzweifelnde...' 的註釋:
- 高等人的自我定位: 註疏分析了國王這段話所清晰表達的高等人的自我理解及其對查拉圖斯特拉的期望。他們將自己定位為先遣隊 (Vorhut) 和預兆 (Wahr- und Vorzeichen),預示著「更好者」的到來。
- 對「更好者」的界定: 這些被期待的「更好者」被描述為「上帝在人間的最後殘餘」、「懷有巨大渴望、巨大噁心、巨大厭倦」的人,他們或者不想活了,或者想重新學會希望——並期望從查拉圖斯特拉這裡學到「偉大的希望」。
- 與序言的扭曲回響: 註疏認為,這段話像是對查拉圖斯特拉在第一部序言市場演說的扭曲回響 (verzerrtes Echo)。序言中,查氏呼籲民眾因自我厭倦而產生自我超越的希望;而在這裡,國王則將希望寄託於外在的查拉圖斯特拉,強調的是一種被動的期待而非主動的創造。這種對查氏的依賴,再次印證了預言家關於「苦難波浪」將湧向查氏的預言。註疏亦簡要提及查氏本人也並非完全免於噁心感。
對 349, 33–350, 3 [KSA 4, S. 349, Z. 33 – S. 350, Z. 3] 'aber Zarathustra wehrte...' 的註釋:
- 查拉圖斯特拉的反應: 註疏將查拉圖斯特拉在國王試圖親吻其手時那種驚恐後退、沉默、彷彿逃向遠方的反應,與第二部「論詩人」中他面對某位門徒的期望時類似的陷入沉默、目光轉向內在的時刻進行了比較。註疏記錄了相關的手稿異文,顯示尼采曾考慮過更明確的描述,如「(目光)迷離」、「逃離」、「明亮而惡意的眼睛」等。
對 350, 4–11 [KSA 4, S. 350, Z. 4–11] 'Meine Gäste, ihr höheren Menschen...' 的註釋:
- 國王的旁白 (Beiseitesprechen): 這是註疏中又一個極為詳細和重要的分析點 (pp. 654-655)。註疏本將左國王的括號旁白分析為一次打破戲劇幻覺 (Illusionsbruch) 的時刻,運用了戲劇中的**「旁白」技巧**,暫時中斷了角色間的交流,建立了面向讀者的新溝通層面。
- 諷刺與身份解構: 註疏強調了其中的多重諷刺:左國王(其形象本身就是對東方三博士的戲仿)稱來自波斯的查拉圖斯特拉為「東方來的智者」,並斷言他不懂「親愛的德國人」,而自己反倒深諳德國國情——即德國人說話並非「德語說得清楚明白」(deutsch und deutlich),而是「德語說得粗魯直率」(deutsch und derb)。註疏認為,這種關於語言和國民性的反思,暴露了文本中人物文化身份的建構性 (Konstruktcharakter),並暗示了其背後作者(尼采)本人對德國現實狀況的批判意圖(引用 Westfall 2004)。
- 與「好歐洲人」的關聯(草稿): 註疏引用了一份草稿 (Z II 9,46),其中這位「東方來的智者」甚至被稱為「最好的歐洲人」,進一步揭示了這些身份標籤的流動性。
- 「德語說得清楚明白」的考證: 註疏追溯了「deutsch und deutlich」這句成語的可能來源(引用 KGW 推測的語言學家 Tobler 的演講)及其歷史含義(指通俗易懂的本國語,但也常帶有粗魯、缺乏教養的意味,與拉丁語等形成對比),並提及瓦格納的詞源學解釋。
- 文本演變: 引用了「淨稿」前的草稿 (Z II 9,91 f.),顯示尼采曾考慮過讓國王說「德語說得陰鬱」(Deutsch und düster),並且這段旁白最初是分配給「好歐洲人」的,後來才改由左國王說出。
對 350, 12–16 [KSA 4, S. 350, Z. 12–16] '„Ihr mögt wahrlich...' 的註釋:
- 與自身意志的連結: 註疏引用一份草稿變體 (Z II 8,2),將查拉圖斯特拉內在那個「冷酷無情者」(das Unerbittliche) 與他「隱藏的、冷酷無情的太陽意志」(verborgenen unerbittlichen Sonnen-Willen) 相聯繫,這直接回溯到第三部「論舊牌與新牌」結尾處查拉圖斯特拉宣告自己準備好迎接大中午、成為勝利的太陽意志的段落 (269, 17–20)。這表明查氏對高等人的評判標準源於其自身的最高意志與使命感。
對 350, 18–23 [KSA 4, S. 350, Z. 18–23] 'Wer nämlich selber...' 的註釋:
- 戰士理想的對照: 註疏本將查拉圖斯特拉批評高等人「站在病弱纖細的腿上」、渴望被「呵護(geschont werden)」的狀態,與第一部「論戰爭與戰士」中他對其「戰爭中的兄弟們」要求不被呵護、不吝惜自身的呼籲 (60, 4–7) 形成鮮明對照。高等人完全不符合這種戰士理想,反而體現了一種需要憐憫的衰敗狀態(這與「苦難呼喊」母題相呼應)。註疏亦提及第三部「歸家」中查氏對「呵護」的否定態度(認為其使人衰弱)。
對 350, 24–26 [KSA 4, S. 350, Z. 24–26] 'Mit euch verdürbe ich mir...' 的註釋:
- 文本演變: 註疏記錄了一份更具凱旋意味 (triumphaler) 的草稿變體 (Z II 9,91),其中還提到了「勝利的號角」和「傳令官的呼喊」。
對 350, 27–29 [KSA 4, S. 350, Z. 27–29] 'Auch seid ihr mir nicht schön...' 的註釋:
- 鏡子隱喻與倒退?: 註疏本敏銳地指出,查拉圖斯特拉此處要求高等人成為他教誨的「純淨光滑的鏡子」,似乎與他在第一部結尾時要求門徒獨立自主的立場相矛盾,甚至是一種倒退。註疏在此看到了自戀 (Narziss) 的影子。
- 鏡子母題的演變: 註疏追溯了鏡子隱喻在《查拉圖斯特拉》中的運用:第二部「帶鏡子的孩子」中,鏡中魔鬼的扭曲面容象徵著敵人對其教誨的歪曲;第四部「與國王們的談話」中,國王報告說敵人確實在鏡中展示了查氏的扭曲形象。註疏認為,到本章,鏡子隱喻的意義發生了轉變:危險不再來自敵人,而是來自這些表示欽佩的高等人本身,他們通過對查氏教誨片面的、絕對化的挪用,同樣扭曲了他的形象。
對 350, 30–32 [KSA 4, S. 350, Z. 30–32] 'Eure Schultern drückt...' 的註釋:
- 母題回指: 將壓在肩上的「重負」(Last)、「壞侏儒」(schlimmer Zwerg) 與第三部「論幻影與謎」中被稱為「重力之靈」、化身為「侏儒」的抽象概念相聯繫(參照 NK)。
對 350, 33 [KSA 4, S. 350, Z. 33] 'Und seid ihr auch hoch...' 的註釋:
- 文本增補: 指出「高貴且」(hoch und) 是在印刷手稿 (D 17,68) 中後來加入的。
對 351, 3–5 [KSA 4, S. 351, Z. 3–5] 'Ihr seid nur Brücken...' 的註釋:
- 「橋樑」功能的明確化與對比: 註疏強調,此處查拉圖斯特拉明確指出了高等人僅僅是「踏腳石」(Trittstein-Funktion),是需要被後來者超越的「橋樑」和「階梯」。這與第一部序言中他熱情讚揚人作為通向超人(而非目的)的「橋樑」形成了張力或對比。註疏亦引用了第一部「論山上的樹」中查氏關於自己攀登時常「跳過台階」的自我批判。
對 351, 6–8 [KSA 4, S. 351, Z. 6–8] 'Aus eurem Samen...' 的註釋:
- 矛盾的關係: 註疏分析了查拉圖斯特拉對高等人高度矛盾 (höchst ambivalentes) 的態度:一方面,他承認了一種潛在的、遙遠的延續性(他「真正的兒子」可能從他們的「種子」中誕生);另一方面,他又極力劃清界限,強調他們並非他遺產的繼承者。
- 「遺產」(Erbgut) 的界定: 澄清尼采此處使用 "Erbgut" 意為精神遺產/思想遺留 (Erbe und Hinterlassenschaft),而非主要指生物遺傳,並引用了相關遺稿佐證。
對 351, 9–11 [KSA 4, S. 351, Z. 9–11] 'Nicht auf euch warte ich...' 的註釋:
- 話語的挪用: 指出查拉圖斯特拉在此借用了右國王先前的話語(將高等人稱為「預兆」),但賦予了不同的指向(預示著更高者而非更好者的到來)。提示讀者參照後續關於「大笑的獅子」的期待。記錄了手稿修正(「下山」從「走向人們」修改而來)。
對 351, 15–17 [KSA 4, S. 351, Z. 15–17] '– Nein! Nein! Drei Mal Nein!...' 的註釋:
- 重複句式: 指出這種戲劇化的三次「不!」 在第四部中還出現了三次。
對 351, 15–19 [KSA 4, S. 351, Z. 15–19] 'Auf An d e r e warte ich...' 的註釋:
- 「直角建造」的回指: 將形容期待中更高者「身心皆以直角建造(rechtwinklig gebaut)」的說法,回溯至第一部中引用的古希臘詩人西摩尼得斯 (Simonides von Keos) 的殘篇(參照 NK 註釋),將其與(基於此世內在性的)完整性 (Integrität) 相聯繫。
對 351, 18–20 [KSA 4, S. 351, Z. 18–20] 'l achende Löwen müssen kommen!' 的註釋:
- 「大笑的獅子」的多重解讀: 這是註疏中又一個極為詳盡、彙集了大量資料的核心段落 (pp. 658-660)。註疏本:
- 可能的來源: 引用考爾德 (Calder III 1985) 的觀點,推測其可能間接來源於修昔底德《伯羅奔尼撒戰爭史》的古代注疏中關於「獅子在此笑了」的評論(通過尼采讀過的 Krüger 版本)。同時也提出,這可能回響了其友人克斯利茨 (Köselitz) 的喜歌劇《威尼斯的獅子》,註疏詳細介紹了尼采對該歌劇創作(包括命名)的深度參與和推廣(視克斯利茨為反瓦格納的新莫扎特),以及該劇與《查拉圖斯特拉》創作時間的高度重合。
- 象徵意義: 引用遺稿將「大笑的獅子」稱為查氏的「徽章」(Wahrzeichen) 和「第三榮譽動物」,詮釋其象徵著未來的希望、新時代與新人類的降臨,是對高等人苦難狀態的超越。引用草稿將人與獅子對比,肯定獅子的成功。提及尼采曾考慮以此作為第四部終章的標題。
- 接受與闡釋史: 概述了學界對「大笑的獅子」的多種詮釋:虛無主義象徵 (Hof)、非道德力量(Nordau, Hecht)、金髮野獸的預示 (Brennecke, Loeb)、超人象徵 (Naumann, Morris)、對第一部獅子階段的轉化(通過笑而提升,Loeb, Hatab)、結合了獅子的否定性與孩童的天真(Joisten, Burnham/Jesinghausen, Gooding-Williams)、代表查氏的「孩子們」(Meckel),並最終與終章「徵兆」中的獅子與鴿群形象相連。
對 351, 21–23 [KSA 4, S. 351, Z. 21–23] 'Oh, meine Gastfreunde...' 的註釋:
- 「孩子們」的主題: 提示參考 NK 關於查氏「孩子們」作為未來希望承載者的註釋。引用草稿「玫瑰演說」,其中查氏請求暴風向他的孩子們致意並催促他們前來。將遺稿中對孩子們「出身高貴的(Wohl-Geborene)」、「新的美麗類型(neue schöne Art)」的稱呼,與第三部「論舊牌與新牌」中提出的新貴族思想相聯繫。
對 351, 24–26 [KSA 4, S. 351, Z. 24–26] 'Sprecht mir doch von meinen Gärten...' 的註釋:
- 烏托邦意象: 將「花園」、「幸福島」聯繫回查拉圖斯特拉在第三部「論不情願的福祉」中表達過的烏托邦式的期望——他已在那裡為其理想同伴播種、建立了“苗圃”。
對 351, 30–32 [KSA 4, S. 351, Z. 30–32] '– was gäbe ich nicht hin...' 的註釋:
- 「孩子們」觀念的歷史: 指出查氏對孩子的渴望在先前篇章已有重要鋪墊(參照 NK)。引用第三部「論不情願的福祉」中相似的強烈渴望,並將創造同伴與創造自我聯繫起來。註疏將「孩子們」定義為理想的、未來的「共同創造者」,與有缺陷的門徒/兄弟形成對比,是查氏自我完成的產物(引用 Joisten)。推測正是這些不完美的高等人的在場,重新激發了查氏對理想同伴的烏托邦式渴望。
對 351, 33–352, 4 [KSA 4, S. 351, Z. 33 – S. 352, Z. 4] 'Also sprach Zarathustra...' 的註釋:
- 文本演變與替代結局: 註疏記錄了「淨稿」變體 (Z II 9,89),其中預言家的角色更為突出和令人不安(低語「他什麼都不知道」)。更引用了草稿「玫瑰演說」的結尾,其中查拉圖斯特拉最終發現自己完全孤身一人,客人和動物都消失/沉默了。這提示了一種可能的、更側重於查氏最終孤獨的替代結局。
沒有留言:
發佈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