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月3日星期二

章回閱讀 林徐達(2022)在奇幻地 第一章〈瘋狂政治學:診斷與處遇〉

 

書目 林徐達(2022)在奇幻地:精神病院裡的臨床民族誌。左岸文化。

 

【章回閱讀】

閱讀第一部份第一章〈瘋狂政治學:診斷與處遇〉

作者的小標:精神疾病的診斷標準化/「瘋狂」的古典批判/卡爾・雅斯培的詮釋心理病理學/意義、經驗與詮釋

我的閱讀概要:(1)邁向意義關連為導向的心理學。(2)人類學知識與精神醫學的相互評註與照亮。


20230103
札記

1.      第一部份,始於一張迷人的圖片,一位護理師,正在聽電話,耳型輪廓飽滿,耳際後側有著採取坐姿高舉鼻子,指向如葉脈或音符或某種枝芽的圖騰,這是否意味著「善聽」,大象坐姿,給人安定的感覺,但又不死沉,高舉鼻子,正是探測與接引,甚至還有遊戲的意味在其中?單就圖像目前的解讀是如此。

2.      第一章標題為「瘋狂政治學:診斷與處遇」,引用了高夫曼談個人不滿如何被定位於醫院當成,成為醫院合理化收容此個人,並確定此人病理的標籤化指涉的說法破題。在簡要回顧過去醫師、哲人、思想者對於瘋狂與理性的見解後,說明本章要點在於以「思覺失調之因莫衷一是」的認識基礎上,「回顧精神醫學對於精神疾患的診斷標準化過程和內容」,最後回溯至雅斯培《精神病理學通論》的討論,串接「意義」的討論。

3.      精神疾病的診斷有其歷史變化,而相關手冊的改版,雖然表面上是放寬診斷標準,卻實質上形成「大量製造精神失常者」,譬如縮短喪家哀悼期之時程,使得喪家在手冊的標準下,被評估為未恢復正常,成為需要服藥的情況,而圖利製藥工業。在回顧了臺灣學者關於診斷帶來的「生物醫療化」以及日常生活的病理化後,簡言之,生物醫療化的診斷朝著摧毀「主體」,「從而建立起精神醫學與機構的全面監控化」的道路邁進。

4.      註記:傅柯的博士論文應該是法文本的《古典時代瘋狂史》,而不是英文節譯本《瘋癲與文明》吧?

5.      作者回顧傅柯從知識與權力(從疾病編碼與專業團體的形成)來談瘋顛如何成為論述對象,成為形構當代公共衛生與社會治安的客觀機緣,接著呈現高夫曼所談精神病患在機構中如何虛構故事以支撐自我,而自我又如何被迫重新再重塑,以符合機構人員的故事版本。精神科醫師連恩主張進入精神失常者的世界,將其視為一位自我行動者(self-acting agent);而薩茲則認為「精神疾患」是當代用以監禁個人的名義,精神科醫師的角色如同法官與獄吏。換言之,瘋狂如何成為政治學,成為區分敵我施加控制的區分手段。除此之外,階級因素也會影響主體與醫師的互動(窮人不住院,吃藥就好),或者醫師要求患者吃好睡好,但病患的環境根本不可能達成此醫囑。醫療行為必須重新將環境帶回來,考量種族、性別、階級、地理風土等諸面向。

6.      在交待完上述人物後,作者為雅斯培獨立起段,名為「卡爾‧雅斯培的詮釋心理病理學」。前述作者將雅斯培上述韋伯,下接Geertz。我在閱讀的時候,倒是讀到撰寫《尼采》一書的雅斯培所談的理解。他說「真正的闡釋是深入研究,而不是貼標籤;真正的闡釋不知何為最終結論,而是在始終有所觸動、質詢、回應中前進。這樣,真正的闡釋就開啟了一個吸收的過程,並確定了這一過程的前提及界限。錯誤的闡釋是在冷眼旁觀,將被闡釋者當成陌生者,虛幻地享受大致的印象,而真正的闡釋卻是自我有可能所觸動的媒介。」魯路譯為「闡釋」,我認為是「詮釋」的東西,是指尼采所謂的前行與冒險,是觸動與感受,是帶著距離的參與,又持續著克服距離的參與。

7.      接著利用雅斯培繼續談「妄想」,而以執念來描述妄想,執念意味著對於主體而言難以擺脫,難以控制,甚至覺得這些念頭是來自外部,一分為二(或者多),而感覺某些經驗不屬於自己,而是別人或別的對象造成的,而且難以掌握世界(也許只有他能感知到的世界)對他的改變與擾動。思覺失調患者的主體,是碎片化了的主體,失去了全盤控制的感受能力,換言之,自我不再被認識為「一」,而是「非一」。

8.      作者援引杜斯妥也夫斯基《地下室手記》、雅斯培與薩斯的討論,帶出「瘋狂或許是自我理性覺醒的過度激發,而不是缺乏理性所致」的推測,這個說法在弗洛姆《逃避自由》裡也提到,精神官能症患者比起大多數多,也許更忠於自我,而不像其他人去適應不健全社會,以致於他們看起來「正常」,而忠於自我的精神病患看而看起來「異常」的說法。在援引薩斯後,作者更進一步說「許多證據不支持思覺失調患者思維缺乏抽象思考能力」的說法,「有些患者甚至思緒聰穎而複雜並且具備創造性想像力」。薩斯說「思覺失調患者有著無所羈絆的表現優勢」,他們是異質結合體,能在大相逕庭的視角與取向間搖擺。換言之,思覺失調患者是不是笨蛋,以及他們是否把身邊的人當笨蛋,這樣的說法是值得存疑與保留的。要理解患者,以及試著理解患者的理解者,以及理解一個理解自身,作者引入了「詮釋學循環」部份與整體的詮釋進程說法,並且帶入Geertz「詮釋人類學」的立場,並且接連到薩斯的主張:「我們需要的不只是在地知識,而是試著架接諸種在地知識,使之成為彼此間的相互評註,相互照亮」。這點讓我想起班雅明的文字剪貼薄:「寫一本完全用引文寫成的書」,而鄂蘭在編班雅明文集的時候,也用了Illumination這樣的書名《啟明》(illuminate,是「使有光」(light up)的意思),蠻有趣的巧合。作者最後結尾道:「以(精神病院)臨床民族誌調查與精神醫學相互評述」,為讀者接下來的探路點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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