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0月8日星期二

28/365 蜂蜜觀光工廠 參觀紀行與分析



        意外去了蜂採館,參觀蜜蜂觀光工廠。一開始館方先問我們需不需要導覽,說大概要三十到四十分鐘,我們想說自己參觀就好。逛了逛,後來有其他人來參觀,一對年輕夫妻,跟大概兩三歲的小娃娃,他們看介紹養蜂人的影片。後來,導覽員就帶我們看蜜蜂的相關解說,當然是以一種擬人化的方式來解說,如工蜂勤勞到死,雄蜂只會吃喝玩樂跟交女朋友,最後在交配後,蜂亡而死,女王蜂則是工蜂為之效命的對象,女王蜂生育,生育需要坐月子,所以喝工蜂製造出來的高級補品──蜂王乳,而工蜂和雄蜂們,自己吃的只是便當,就是花粉之類的。

        後來帶領我們去參觀後方的蜂園,這時導覽的人有三名,一名是傳奇的曾表演過穿蜂衣而後成名的女主管,看起來職位位階比較高,沒有穿制服,另外兩名其中一名是我們活潑的導覽,另一名則是協助取出蜂巢的女工作人員,有穿制服。她們先介紹了傳統的養蜂木頭,即在木頭中間挖洞,讓蜜蜂來使用,但是因為該種蜜蜂,一來脾氣不好,若是常掀她們的巢,她們會生氣,就會飛走,不回來,所以後來引進了某種義大利蜂,比較好養,產量比較高。

後來她們讓我們現在看蜜峰工作的巢板,也讓我們現挖一湯匙的新鮮蜂蜜(直接在巢上挖出了一個洞~說這個小洞,可是要花工蜂一整天的時間,才能夠補起來的)。女主管讓我們看蜂王乳,她說很抱歉,漏氣了,本來想說應該可以讓參觀的大家都吃到的,可是被雄蜂(?或女王蜂吃掉了?),所以只剩一顆。她挖出了蜂王的蛹,說看有沒有人要吃,另外則是一湯匙的蜂王乳,蜂王乳就給了那對夫妻,而我則吃了蛹,淡淡甜甜的,只有小小一點點,大概0.5公分吧,實際上不怎麼有存在感,但是關於「蛹」的社會意象不斷地衝擊我的腦袋:我吃了蛹耶!這實在是很奇怪的一件事,那種口感好像是把一個可能變成生命的小生命,用自己的嘴巴跟胃酸解決掉了那樣的奇怪,「我吃了一個女王蜂的蜂蛹(小孩?)」總之,是很奇怪的感覺。對了,她還補充說,人家說初乳好,她們覺得不見得,因為在24小時內的,建議不要喝,起碼要72個小時的,比較不會傷胃。

後來,工作人員請我們試吃完後,帶我們回到前場販售部,讓我們喝蜂蜜醋,以及龍眼蜜水。她說,因為泰國的氣候比較穩定,所以現在的龍眼蜜是泰國代工的。台灣自己的,目前則是哈蜜瓜蜜(微酸)跟月桃蜜(友人說吃起來有桂花味,但是工作人員說真正的桂花蜜更濃)。後來,工作人員,請我們吃冷凍的蜂王乳,挖了一小匙,吃起來味道很複雜,有酸酸的像起士樣,但又像芥茉有辣的口感,然後還有微微的甜(?),總之是一個很奇怪的味道。工作人員說,這個味道很怪,有人不太習慣,像她自己都是吃膠囊的,如果怕那個味道的人,可以吃膠囊的。後來,她問我們敢不敢喝蜂膠,然後她拿出一個小手冊,上面寫某某科學家實驗,該物對於健康有什麼好處的實驗證明,都是外國科學家說的。我說好呀,就試了,她拿了我的小紙杯(大概一個小指節高度的小紙杯),倒了稀釋過後的冰涼的龍眼蜜水,倒到八點五分滿,然後拿出一個小玻璃瓶裝的東西,打開,拿出了像滴管一樣的東西,滴了一滴在龍眼蜜水上,馬上形成一片有點霧狀條形的東西,在水面上,她請我們試喝。我喝了一口,覺得有種奇妙的塑膠味。她說,這個東西喝,一定要稀釋,不然會對喉嚨不好,會傷喉嚨,友人喝了一口,沒興趣再喝,我就把它喝完了。

後來,她說有在作促銷,買大罐的龍眼蜜(1500ml?)搭配小罐的(500ml),只要一千元,而且小罐的有他們專利設計的瓶口,倒過來不會外漏,只有擠才會倒出來。前面的夫妻在協議後,決定帶一罐小罐的龍眼蜜走,因為小孩子會喝。她們問我要不要帶,我的阮囊羞澀,聽到她們先前說台北也有分店,我就說,那就給我一張名片吧,我沒有買。然後就跟友人離開了這個地方,友人還以為,我會因為不好意思,而買產品呢,我說,我沒有。



現在回過頭來分析這段經驗,一開始說導覽要三十到四十分鐘,意味著她們這行程是設計好的(well-organized)。接著,進去蜂場試吃,這是體驗的行銷。然後回到前台,這是消費端。若不細問,實際上很容易把蜂場的場景,與眼前的產品直接連結在一起,但是龍眼蜜是泰國的,而哈蜜瓜蜜及月桃蜜則是台灣的。蜂場與產品之間的連結實際上是武斷的。但是她們利用了「物質性的再現手段」,讓我們建立認知模式(或者說,一種誤認的模式),使我們相信眼前的這罐蜂蜜,就是蜜蜂像勞工一樣不斷勞動生產出來的。蜂蜜的部份,其相關論述還是以食品為主,多少和胃口不好,或者保養身體的說法有關,蜂王乳則和女性的美容還有生理調節,以及男性的固腎的說法有關;至於蜂膠,她則是直接亮出科學家的實驗。物品之間被賦予了階序,這種階序來自於產量以及生產過程的神聖化,女王蜂只有一隻,女王蜂吃工蜂提供的補品,或者蜂膠是保護蜂蜜不壞的特殊物質。這些物質的生產過程的特殊性,成為認知上能夠加以神聖化的載體,而使其物質(matter)具有了特殊的「物質性」(materiality),這種物質性透過她們的導覽與介紹,試著與我們產生連結,使得我們認為這些物件具有「價值」,或者說,成為某種可以被欲求或交換的對象。

但是,這些說法本身,不會使我們想要消費。友人說到因為「不好意思」而消費,這是什麼意思。導覽的人他們以包裝好的(委婉化的)方式進行行銷,她們在我們面前表演(performance),也試著給予我們一些資訊(in-formation),使我們以一定的形式(form),在其中(in)進行思考與判斷。物的物質性已經是成套的故事,但是這些故事是發生在社會互動當中,作為社會互動的中介。她們表現的像是利益無涉的人,她們說「因為我們有拿錢,所以在蜂園裡會跟蜜蜂接觸到的部份,我們來作就好」,像是一個觀念的純粹推廣者。但是我們的認知是,她是為我們「服務」,而不是因為後面有個老板要她們這麼作,因為,她的服務很熱情,而且不斷地給予我們「禮物」或「贈品」,如試吃新鮮蜂蜜或者吃蜂王乳,或者喝蜂蜜水或者喝蜂膠。這些都是禮物,而從常識來看,「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或者如Mauss所說的,禮物具有強制性),我們有回禮(回應)的責任。這個回禮責任乃是在潛意識的層次上運作,呈現為一種感覺,也就是「不好意思」,所以為了回應內心的這種「回禮的義務感」,我前面的那對夫妻,利用買了一罐500ml的龍眼蜜,作為回禮,回報她們長達四十分鐘的服務與禮物。而我,則是利用「索取名片」,以一種對於「未來的回禮」的方式,閃避了回禮的義務,而離開了蜂采館。

我所感到意外的,在這裡我所聽到的行銷方式,以及物質販售的方式,與我所研究的靈芝的行銷方式,有一定的親近性。日常食品如何被神聖化,然後買賣的關係如何透過禮物強制的方式進行運作,這些我覺得是一種切入保健食品(或者說草藥研究)的新取徑,食品作為藥品或補品,放回到對於身體的照顧的責任(因為我們平時對身體不好,所以要補一下;或者我們平時沒有機會照顧家人,利用這個補品來幫家人補一下)。因此,一種思考的方向是,身體的「罪感」以及保健食品作為一種「贖罪券」,或者是對於可能受害的身體以及對於身體機能的增強)是兩種展現的形式:一種是走藥品路線,一種是補品路線,但是兩者的本質都是商品,是為了交換而生產出來的商品,而這些商品也都是工業化體系(甚至是全球生產鏈代工出來)的產品(product),以及促進(pro-duct)我們的生活,教育(e-ducate)、誘引(se-duce)並且共構(con-duct)我們的生活,使得社會秩序體現(embodiment) 在我們的身上,這種秩序是什麼?

我說,這是一種被現代性挫敗又被現代性療癒的秩序,在工作上現代性挫敗我們,在消費上,現代性療癒我們,於是,我們都被資本主義的一般政治經濟學收編了。(白話的說,就是資本主義,一種以賺錢為主的社會制度,既使我們拼命工作,把身體搞壞,然後又讓我們吃一些似乎可以治療我們身體的物品,或透過其他方式休閒,讓我們把錢花掉,讓我們進入不斷勞動賺錢與錢花光然後又得繼續賺錢的悲慘循環的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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