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2月6日星期二

[摘要]賴清美(2019)。香菇衝突- 泰雅族尖石後山部落在林務局治理下的歷史反思

 

賴清美(2019)。香菇衝突- 泰雅族尖石後山部落在林務局治理下的歷史反思〔碩士論文,國立政治大學〕。華藝線上圖書館。https://doi.org/10.6814/NCCU201901174

 

精要閱讀版本
賴清美(2019)戰後泰雅族與林務局衝突的歷史──以尖石鄉泰雅部落為例。原教前線。原教界6月號第87期。https://alcd-web.s3-ap-northeast-1.amazonaws.com/uploads/2019/07/01/38d23567c7360cad6e1cad01dc15a2cd.pdf

圖示版本:香菇衝突_卡片盒筆記

研究動機:林務局人對於泰雅族人的生計威脅之恐懼歷史。(2)

事件:前免死金牌蛙人Komin Tana(邱家榮)殺害林務局林野巡視工林從森。(3-4)

本論文的目的:說明真相與族人反抗的意義。

族人甘冒高山冷冽風寒,與林務局巡山員在山林追逐,為的只是要給予家人溫飽,過程卻也受到人權剝奪最大的傷害。筆者嘗試藉由訪談與記錄,從泰雅族人的觀點,翻開這段台灣山林史中不為記載的傷痕,到現在一直沒有講出來,這裡面有流血、武力、及對抗,從來沒有以原住民角度思考說出來族人反抗的意義,這就是我要還原歷史真相,一起面對歷史。

 

文獻回顧:

曾寶慧(2016)。看得見與看不見的地景:台灣高山農業的政治生態學。國立臺灣大學地理環境資源學研究所碩士論文,台北市。 取自https://hdl.handle.net/11296/3xteea

洪伯邑、蕭彗岑(2017)蘋果的政治技術台灣高山農業的領域政治與經濟。台灣土地研究。20(2),頁1~29

賴思妤(2017)原鄉茶事:梨山高山茶產業的原住民性。台灣大學地理環境資源學系碩士論文。

 

關鍵概念介紹:

(出草與和解)舉凡過去越界狩獵、採集或耕種,都被視為違反 Gaga,就不可避免的透過 Mgaga(出草)解決。在泰雅族文化裡,雙方的衝突無法平息時,需要雙方坐下來協商討論,如果雙方有交換信物,表示可以停戰,恢復友好關係,進行 Sbalay(和解)。由此可見得,泰雅族在取用森林資源時,並非需索無度,而是會有嚴謹的 Gaga 來規範人與人、人與自然的關係。(9)

 

視角轉移的歷史人類學:

第一是不同的文化、族群是如何理解、詮釋同個歷史事件歷史。用台灣的例子來說明,對於身為殖民者的漢人來講,開墾的過程可謂是「篳路藍縷、以啟山林」,但是對於原住民來講漢人開墾標示著他們在自己的傳統領域上被壓迫、被殖民、喪失土地、流離失所的濫觴。第二個層次的關注焦點是不同的文化是如何理解「歷史」這件事情。舉例來說,傳統的台灣史重視編年體的撰寫方式,在每年中發生什麼事,透過對於事件發生在時間線性的紀錄積累、堆疊出對於歷史的認識。但以筆者自身的泰雅族為例,對於我們來說歷史不是紀錄在線性的時間上;對於我們來說歷史是記錄在空間、地景上。例如,在泰雅族史詩 Lmuhuw 中紀錄了三位泰雅族先祖從瑞岩遷徙至北部的路徑,在 Lmuhuw 中包含對於遷徙路徑中的地名的紀錄:河川、川流交會口、山脈等地名都被記錄在 Lmuhuw 中。對於我們來講對於遷徙的、歷史的記憶是銘刻在沿途的地景中、而非去頌唱在何年何月遷徙至何處。(16)

 

種香菇與選樹種的智慧(29)

在司馬庫斯部落裡 Y3 的丈夫選擇種植樹種與地區很執著,會同時好幾個區塊遠離他人,第一避開 Salinka;第二不與他人靠近避與其他族人衝突;第三產量平均避開天災損失的風險。(56)

 

放夾子陷阱、黑網防止動物搶食(33)

 

Komin Tana部落版本:為民除害(除來自林務局的害)(41-42)

Komin Tana 的事件在官方記載中被描素為暴民反抗,但是部落族人卻有不同的看法,在筆者的田調中有部落族人指出這個事件是尖石鄉泰雅族人的集體反抗。(42)

Salinka林務局人的惡行

他們是有計劃的殺這個人,聽說那 Salinka 是非常的惡霸 他把族人的香菇樹給削皮,摳掉洞裡面的菌種,不是只有這裡還有田埔其他的地方都一樣會把它削皮,說要給他錢,以前山地人哪裡有錢,若是他來到山上看到他巡視,說要給他錢就沒事,就不會把你的香菇段木給削皮。(43)

 

族人在自己的傳統山林場域採集生活需求,後來殖民政府沿續霸權管理與限制,瓦解對於原先部落社區社會森林自主管理型態,造成持續不斷的衝突抗議不斷。(46)

 

(媒體形塑Komin Tana為殺人犯) 這個消息很快地就傳出去了,林務局偕同憲警單位要抓 Komin,當時整 個尖石後山佈滿了警力,也到各部落散播消息說 Komin 這個人是殺人犯要 所有人特別小心,聽到消息的我和我哥哥當下正好在農田裡接水管(竹子做 的),哥哥就準備槍,認為當時如政府發布的消息是殺人犯一般,對他具有 敵意,但知道真相他是為了族人的生計及被林務局的迫害,才會痛下殺手, 政府斷章取義所散播的汙衊消息,讓我們誤會 Komin 事件發生後 Komin 家中老母和老婆及一對年幼兒女從此承受難以回復的傷 痛,至今仍不願面對談論的傷心往事。(48)

 

(Komin Tana的孩子:邱海生) 最怕碰到族人朋友問從哪個原鄉部落來的,只要一提起部落地名和爸爸的名字,幾乎都會說「你就是那個殺了Salinka(林務局)人的孩子喔!聽到的都是說你爸爸是很厲害的人」,又強調雖然族人說的都是正面的話,沒有講不好及負面的話,對其父親為人及印象非常的少,卻不能替父親辯駁及做任何事,心中非常無助與悔恨。(48)

 

小結:「在種植香菇部落與國家對於不同山林主權的衝突,裡面有流血、武力、有對抗,不單單是被取締、族人也有反抗,只是沒有被講出來。在研究歷史故事裡面主角之一,過去是把這一位 Komin Tana 邱家榮當作是殺人犯,沒有從原住民角度思考說出來他反抗的意義。筆者透過田野資料與族人口述這段歷史側寫、試圖拼湊出 Komin 事件的原委與真相,隱藏在裡面的事情卻是如此曲折,卻一直沒有被寫出來,透過被訪者訪談與其家屬,才能了解歷史的實在性。在訪談中筆者了解到當年族人在森林種植香菇時除了面對大自然的天災外、特別是必須隨時會面對 Salinka 恐懼的心情,對於 Komin 殺害 Salinka 事件傳開後,大部分泰雅族部落報導人幾乎都是正面的認同。然而在 Komin 事件之後部落族人面對 Salinka緊張關係並沒有停止,而是面對更大的衝突。從文獻單一的歷史記載,立場偏向一方,若沒有從族人口述歷史及經驗來重建,來了解當時那個時代背景,和那個時代產生事情,就不能呈現完整事件真相。(50)

 

香菇取締與楷油水

在與部落報導人分享有族人種植香菇不被取締不同經驗時,對Salinka的行為都不以為然,對族人來說不只要承擔購買菇菌成本、勞力、大自然風險和中間商剝削,更重要還要受Salinka破壞及被抓的風險,Salinka卻可以坐享其成,國家一直阻止族人上山砍樹種香菇,但國家卻主導大規模的伐木政策,藉機將珍貴木頭載運下山而獲利、更破壞水土環境,最後卻要住在山上的人承擔土石流侵害。(53)

 

犯森林法入監

當時族人在山林空間活動採集,對於不暗法律且封閉的高山族群,任憑裁決命運,不論而罔顧人權,致使部落族人不僅無法順服及衝突連續不斷。

 

偷香菇的巡山員

到最後好多的林務局人員發生問題是在哪裡你知道嗎?他要去偷人家的香菇不是真正的去巡山,是去採別人的香菇,所以有很多都掉到陷阱,有被刺的啦,被打的啦這樣的情況,但是他們變本加厲的說,你們這個後山地方故意誇大地大力的在破壞森林,成群結隊地就上來,警察啦,再來就是所謂的林務局人員,那又變成每一年過年的時候,山地清查運動,就是山上有沒有匪諜,藉著山地清查,他要到山上去,帶那些警察包括軍隊,每一年都要清查,他說例行公事,事實上他是來圍剿整個原住民地區。(54)

 

被國家吸收剿匪的部落原住民「所以在這過程看到的高壓政權執行不但濫用權力也選擇性的辦案。另外藉山地清查抓匪諜之名組成山地青年服務隊的青年來圍剿原住民地區,讓自己族人去取締部落的族人造成矛盾和衝突,在歷史裡面並不是所有的族人跟國家有衝突發生,也有些人是被國家吸收,跟國家站在一起的。(55)

弱勢者的抗爭與生存策略

新光部落的L2長老記憶裡:部落只要看見Sanlinka(巡視員),在部落留守的族人,就會爬到山的稜線用傳統織布木箱(qongu)重複敲擊三次,是要傳達告知Sanlinka(巡視員)上來巡山警示,要在山林裡種植香菇的族人停止工作及把煙火滅掉。鎮西堡部落開始有通電時候,在部落的老人mamaY10用擴音器放愛國歌曲(中國一定強)表示Sanlinka(巡視員)來了,離開就放鄧麗君的何日君再來表示解除警報,在山林的族人會就會繼續工作種香菇。(57)

 

Salinka(巡視員)的職務

因為這一條路很近,在秀巒控溪部落 (篤難)有一個工作站,他們會來看巡邏那是他們的責任,因為是國家林務局是國家的所以他們有權利來巡邏來看 他們會用很強制的手段對我們說,你們若是亂砍伐,我們就會把你們抓起來(57-58)

 

香菇衝突:鑽木或守木?

大概在民國60幾年,其實當時林務局不太抓我們,因為之前有一個被殺掉的Salinka,所以他也不敢在這邊怎麼樣,我也有被追過種香菇種到一半,林務局突然來要來抓人,我有跑掉一次,那時我是去幫人不是我的香菇園,他會聽到我們在那邊鑽木頭,我們看到林務局的人來了,我們就全部跑,隔天再回去那地方,Salinka(巡視員)已經把香菇樹給破壞還有滾掉丟掉山谷裡,族人前面做的心血全部都沒有了。(59)

因為香菇園隨便都立在斜坡的地方,只要你隨便用腳一踢通通都滾到河谷裡面去,好多就是因為這種衝突事件頻傳,整個香菇園通通被毀壞。(61)

 

砍樹與族人的反抗

在民國 70 林務局把位於泰崗部落山頂 120 號林班地砍伐殆盡後,準備要繼續延伸從基那吉山到鎮西堡檜木群砍伐,也因包含部落水源地,新光及鎮西堡族人及時輪流兩班一組九人阻擋,在登山口附近巡邏,只要是林務局巡山員上來就在路上放釘子,就有次巡山員在該地輪胎破胎在等待救援時,其他族人上前要打人時 A11 長老就故意把巡山員推倒到咬人貓草推理,該巡山員掙扎後起來身上全是傷痕還流血,幾次的衝撞及反抗事件發生,最後新竹林管處的處長上來跟部落道歉,因為部落的力量,才阻止林務局砍伐山林。(61)

 

誰的森林,誰來界定森林使用權?

看到部落經歷跟林務局巡山員(Salinka)時有聞的衝突,在高壓之下有威權政府有軍隊及警察作為武力後盾,面對威權體制族人並非坐以待斃,族人也有反抗,這就是部落的戰爭,是國家與人民不對等的戰爭。國家有國家的政策手段,基本上人民沒有辦法去對抗,可是並不表示人民不會反抗,會透過特別方式不跟你合作,會跟你搞鬼陽奉陰違,私底下看起來國家很難搞,如案例:河川巡守隊、森林守護復育團等計畫執行後,國家就說原住民怎麼這麼難搞,一直超限利用,森林守護復育團去檢舉,而原住民私底下不跟你合作,有時跟你開玩笑或拖拖拉拉,國家力量太大,沒辦法用軍事力量正面衝突,這就是不對等關係。這就是一種反抗。(62)

 

種香菇的各種風險

種植香菇風險,除了 Salinka 外,經驗不足被砍樹壓到、鏈鋸割傷、乾燥機房燒光、動物吃剛長出的香菇。(64)

 

小結(也許可類比馬克思對於林木撿拾的批判論述?)

在訪談過程中族人一談到Salinka無一不情緒憤慨,自身是原住民也在林務機關服務的族人Sa1,不可諱言國府退台外省人獨大心態,延續日據接受日本的整個產業後,對我們原住民社會,完全是沒有一個合理的交代,畢竟是原住民的一個傳統生活領域,也是我們的自然主權。種植香菇是原住民生計來源這裡面有流血,幽微曖昧的反抗,在這章節的整個林務局的官方及新聞記載的殺人事件,是部落族人邱家榮去殺了林務局的人員,從口述中研究分析,殺人事件不是Komin個人的事,與林務局人員衝突,從訪談研究分析是整體上族人被壓迫下的反抗,指使Komin被派去的一個代表,從以上的新聞及官方的歷史記載,看到是在寫Komin殺了林務局的人員,而真正Komin要殺的原因,從來都沒有說清楚,沒有從田野調查訪談部落族人就不會發現有這樣的問題。(65)

 

價格隨人訂

通常香菇價格主宰不在族人,族人常嘆市場交易無法掌控,菇商總是會找不同理由砍價,最後自認只不過是個勞動者。(67)

流通無通路

那時會有人專門賣香菇的商人到部落裡面來看,買好之後就會僱用部落的青年人把收購好的香菇背到對面去(新光部落),你知道會有一些平地的商人像內灣來的阿唐老闆也會到部落裡面,可是啊!他的價錢不是很好,那是我們沒有很好的選項,因為也只有他到部落裡面,除非你有認識的,以前也沒什麼電話可以聯絡嘛!只能靠運氣了,有時候他會托別人來帶話說什麼時候來,我們就會在部落裡面等他,或是直接背到對面的新光部落去等菇商來看選購。(68)

菌菇特性、換工方式與集體勞動

族人在種植菌菇期間,幾乎是全家總動員,必須搶在菌種發酵前種完,若菌絲在瓶子裡面長出來那就沒效,要接種之前必須要趕在菌絲開始要發酵之前,就會先請人破瓶子把菌種整理好備用。傳統的集體勞動,在種植香菇過程中原先以換工方式,而後也逐漸順應以現金僱用方式。筆者記憶中還小時後要到後山探親時,在往後山的道路沿路邊坡下方,會看到很多成堆的玻璃碎片滿山谷,當時是一大特色。(69)

 

種植香菇屬密集勞動,而部落習於集體勞動全家出動,還在哺乳嬰兒婦女照樣一起上山,在此更凝聚家族親友連結與感情,部落教會正值復興及預備新建教堂,部落傳統換工、奉工(將所得工資奉獻建堂基金)、及為下山教育金打工青年在部落出現,家族傳統場域可以同時因種植香菇進入山林,在部落族人集體工作中同時,教導文化規範(gaga)與認同,同時在部落被迫接受資本主義與平地人經濟市場交易階級,剝削、矛盾及利益糾葛也在部落慢慢浮現在人性中。(81)

 

借貸買賣關係

早期對於民間借貸關係遊戲規則,先不談債權法律行為,對於部落族人習於 以物易物的生活習慣,借貸關係遊戲規則並了解,就只要雙方當事人意思合意, 並沒有所謂的合約紙本,只靠的是信任對方,也沒有所謂的利率的說明,而是在 要賒欠菌種會比用現金購買時稍高,這應該是菇商在借貸風險時轉嫁和分散的補 償策略。這些為菇農與菇商雙方接受默許的,而族人在森林裡當時種植香菇本來 就有風險,不是只有要躲避林務局的威脅,山林裡有太多不可預知的危險,只是 習於住在高山上族人,對山林的一切是在熟悉不過。在與訪談中菇商也直言,先拿菌種後用香菇抵押的所謂借貸關係,完全是以看人信用為導向,後來有還是很 多沒有還清的,雖曾去追討,很多還是仍無著落,到目前已不再經銷菌菇業,仍 然有超過百萬的呆帳未清也不再追究了。(69-70)

 

受制他人的生計

仰賴高山農業為主的族人在森林產物與採取,歷代祖先延續至今依賴共生供養,部落日常農事不會種植單一農作物,一年四季沒法休息或休耕,期間種蔬果及其他旱作物等、最大經濟來源就是香菇,而香菇生長環境必須依賴山林主要條件,取材樹種與環境佔優勢,雖然經歷空間不同管理者的交替過程,族人仍適應依季節及生活經驗調整耕種作物,經濟市場的變化讓部落族人無法掌握,驚覺只是代工者。鎮西堡部落是太太娘家的L3提到種香菇之後改種蔬菜,以高麗菜和大白菜為主,但早期菜價不好不知道是技術問題還是什麼,在尖石鄉內道路全通後被迫接受由農會決定菜價高低,市場剝削。農產品的市場價格紊亂,泰雅族人無法掌握價錢,一遇天災或在地農民心血泡湯做白工,但菜價飆高時亦是盤商在獲益,在地泰雅族農民無感。(70)

 

大陸走私菇同時衝擊菇商與菇農

筆者訪問到曾經尖石收購香菇的商人阿貴之兒子陳老闆,他說:最早尖石鄉當時有三家經銷商皆為經商的平地人,經營方式讓部落族人當時沒錢,為給人方便,會先拿菇菌賒帳,收成後再抵銷前帳,完全採信用,經營多年至今還是有仍欠帳未還結清的,保守估計應有百萬以上。民75年之後大陸菇走私進入後及太空包崛起,段木菇價格落到谷底,陳英欽也慢慢轉行因應市場趨勢,民82年轉洋酒經銷商,再來景氣不好再轉39歲考土地代書業開了現在的陳英欽代書事務所。(70)

 

部落的活路:路、神木群、觀光與水蜜桃

最早的時候是先種蘋果,那時候道路還只開通到秀巒,跟泰崗那時候我們種的蘋果長的果子非常的多,但是沒有辦法銷,因為銷路不好也沒有地方可以賣,我們又在思考經過我們去拉拉山回來之後,我們就種世紀梨和水蜜桃,不過梨子也不行,因為我們這裡沒有路可以載運,靠鋼索道也不行因為不是我們的,我們就重新的思考真的沒有辦法,我們就放棄了種水梨,改種水蜜桃了,當時也不知道路會開到部落裡,還好在一號橋裡有路進來,因為包商在載運竹子之後,又開到後面的祖先的竹仔園,我們就是靠台中水蜜桃比較有希望,當時若是沒有直接到部落是在後面那一座山,我們也在這個時候到山上深山裡面去尋找神木群,我們找到了神木群之後也透過媒體資訊推廣出去,當時的范振忠縣長,也來到我們的部落裡面,當時是走路進來的,當時也很多的媒體記者也跟著衝下面的溪流中午上來,那時候還是從二號橋的河邊走上來,就陸陸續續的有很多的外面的人吸引上來,當時種的水蜜桃也不多,一夜就也就一起把水蜜桃給銷路出去,之後我們就大量的種了水蜜桃,大量也就把觀光的這樣的路線給規劃出來。」(71)

 

地景的轉變:部落人才流失

1970年代高山農作物逐漸捲入經濟商品市場,部落這塊產地經濟結構,帶給住在高山上族人不同新的生活模式,隨著戰後經濟逐漸復甦,平地市場的需求也帶動在地的產業發展,香菇栽培正好依附高山森林族人的優勢條件下,成為部落扭轉傳統產業改變成為新的農業型態,後來近代對於多樣性的新興產業,如高經濟水果及有機蔬菜、到後來民宿觀光業的轉型,以山地農業為主的族人,經濟活動也改變了地景及土地利用方式,在這一來一往的經濟活動開發人地關係轉變,造成在地族人離開部落人才流失。(72)

 

原住民產業自生自滅、選舉與部落分化

原住民這邊有一個部分的產業發展,沒有受到政府輔導,我們就變成是自己去尋找讓我們自生自滅嘛!根本就沒有輔導的工作,所以他又用政策把我們阻擋,他又不輔導我們,我們自己去找管道,所以產業會崩盤,部落的組織也崩盤,所以我們的孩子也流離失所在外面,學習外面的壞習慣,這是非常可怕的事情。所以傳統知識就沒有,傳統知識沒有了以後,這些森林也變成是國有的,一來馬上就說這些是國家的,這就是所謂的用賄絡的方法來處理、用欺騙的、用狡詐的心態來處理,所以沒有一個公正公理,直到現在,用選舉來分化整個部落,這沒有回到部落自組性來發展。畢業後回鄉到部落服務的A2青年,也努力推動母語復正及文化深耕者,經歷香菇產業在部落改變與震撼,看到政權的限制,農業發展失衡,傳統部落的崩體,偏遠地區原住民被迫成了弱勢。(74)

 

當兵與勞動技能學習

77年我就跟那個石老闆做他的下包,從那時就都沒種香菇,一直到現在所以我種的時間沒有很長,因為那時我有專長,甚麼makey(索道流籠)、怪手、挖土機、推土機我都會開,剛好在當兵的時候我有學,當兵的時候有學一點,開車也在那邊取得特種駕照,退伍回來剛好有用到,那時還在種香菇,後來時石老闆標很多位置(林班地區域)。(76)

 

GAGA、詛咒與和解

有原住民警察開槍射殺當場擊斃Komin,按照泰雅族的文化GAGA規範是必須要先把事情說清楚,要先做原住民的儀式先把它分別劃清界線出來,因為你要殺這個人因為殺人事件(林務局人員),因為你的職責所在,是因為你跟他沒有什麼仇恨,在原住民的泰雅族GAGA規範,是必須要先把這件事情說清楚,因為是要執行國家的命令,所以應該要先跟對方的家族劃清界線,若把事情隔開就不會遺留給下一代,就算是我們要去執行處決要殺的人,就算是一個非常嚴重的殺人事件,就算你們有怨恨於我,所有怨恨罪惡也直接針對我個人,由我執行殺的人來背負承受,不要再去詛咒我的下一代。凡事要處理這樣的事情,必須要先把事情說清楚。

問對於Komin被三個原住民的警察直接槍斃死了,你對於這件事情之後你有看見那三位警察之後,除了他們自己都意外死亡,對於他們的家屬和下一代有受到詛咒嗎?

回答:有的,會的對於你已經先把人給射殺致死,你就算再回來用泰雅族的GAGA習俗除穢祭儀,想要能遏止這樣子的詛咒不要延續到下一代,因為你已經也傷害了被殺那個家族,就算事後再怎麼樣用GAGA除穢的祭儀都沒有用了。對方家屬會在心裡面默默的詛咒你(tuhang)若是Komin的孩子願意接受接納sbalay和解,那這件事情就會停止,被詛咒的厄運是會停止,若不接受就會一直延續下去,泰雅族在詛咒這事不會說到幾代會結束。泰雅族在處理婚喪喜慶,若是我們的子女在交往,雙方家庭不知道,若是在要做的GAGA儀式是不一樣的,喜事是雙方都可以彼此接納的,那樣是不一樣的。Koming事件被殺的狀況不一樣,意思不同意義也不同,泰雅族在處理事情是不會先斬後奏,因為你已經把對方家屬傷到痛處,是無法挽回。(84)

 

(用生命換未來,應該設紀念碑)司馬庫斯部落的M1長老對秀巒Komin事件,看法:「打死的過程並不是很清楚,不過聽說有參予這次行動的原住民警察之後的日子都不好過,如同被詛咒了一般,所以到後來我們也不想去了解此事件,據了解Komin的父親也被抓走被關,唯一的弟弟也過世了,經過了此事件後,林務局對於我們原住民種香菇維生的管制行為上變得放鬆非常多了,政府也了解不應該把原住民壓得死死的,所以到現在我想,對於Komin與他的家族應該在他們的部落立一個紀念。」(85-86)

 

國家開路,不意味著部落就必須妥協

「我們跟林務局的相處就不是很好,因為我們部落的心很強,在地主題性是非常的強烈,我們才不管你這個國民政府遷台以來,部落的道路還沒有到部落的時候我們依然過著,一樣的生活,不是因為路開通了到部落,我們就必須要跟你們妥協,我想這是一個很關鍵的問題。後來也很多的事件像族人蓋房子有很多的事件,衝突一個一個事件,跟林務局這邊有摩擦的時候,甚至於警察也上來了,我們認為他們就是想要以番治番態度,不把我們這個部落當作部落了,他們的想法,都是他們的了,部落的人當然要反抗了,每次林務局的人上來,我們甚至於想要打他們,我們就直接在路中等待,跟他們甚至於跟他們處不來,因為很多的很多的事情,他們都不會學習尊重部落,好像你們林務局成為國家的機器執行,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不是這樣的,你是要看著原住民他們的需求,就算是有原基法的採集辦法,林務局最大的不願意妥協的就是採集的細節,就是他們沒有通過,他們就是不尊重。」(87)

 

秀巒殺人事件與部落防衛意識興起

「秀巒殺人事件從社會與論造成不只是其家庭的傷痛,對部落引起很大的迴響, 但對往後族人因生活壓力不得不繼續上山種植香菇,讓部落各自防衛組織來因應, 部落集體反抗意識,是因從日治到國府對於山林管理不同所表現的防衛。」(87)

 

林業人員與國軍安置背景

「施聖文(2013180)中提及:「最後在戰時與戰備的考量下,穩定財政與復原成為首要之急, 林業不僅擔負了許多經濟任務,也擔負起安置退除役官兵的任務。林管局 1956 年起先後安置退 除役軍官兵 51 人,士兵 2000 名,分配各山林管理所從事林業工作,預定訓練一年,訓練期間除 支給生活費外另按工作數量多發給工資,其餘如宿舍、服裝、用具、醫藥等費用,由美援配合。 而主要工作為殘材整理、造林工作、開闢防火線、林道開闢等費用。」(8926)

「拜訪原住民籍在林業單位服務多年 Sa1 先生,對於林務局當時工作站的巡視 員的權限: 剛才有提到說有很多林務局的巡視員,我不可諱言,我剛進來的時候, 也是一樣阿!我進來的時候很多的外省人26(已退休),外省人有獨大的心態, 台灣這些資源都是他的,在一個機關裡面,一百個人裡,有 70~80 個人都是 外省人,當然有的甚至於沒有經過國家考試就安插工作他,獨大的一個族群, 在台灣的社會裡面,不管在林業社會裡面,包括跟原住民社會裡面。」(89)

 

筆者對口述史的感覺

「但從他們口述歷史我認為他們能感受,Komin 最真實的層面,應該是在對愛家人愛部落的感情,他對於當時只有一個想法,代替族人面對惡勢力,這就是口述歷史最重要部落存在的那種感情。」(90)

 

憾事與辯駁

警力出動埋伏,亂槍打死Komin「隔壁鄰居親友說當時他們從山上扛下來,將他屍體放在派出所前地上,有往前掀開白布在Komin數身上槍孔,總共17個槍孔洞。這代替族人直接面對威權的Komin遭擊斃後,父親也被判森林法關起來,之後在獄中自殺死亡,受到無妄之災的母親、哥哥、弟弟、老婆小孩通通關在派出所,之後一樣軟禁家中不得離開部落,整個後山部落籠罩霸權煉獄,Komin的剩下唯一兒子,國小開始就隨著幾位姑姑輪流在外面顛沛流離,居無定所,最害怕別人問起哪個部落來和父親是誰,只要一提起父親名字,就會讓人想起「你就是那個殺人犯的兒子」,到現在一直遺憾沒有機會替父親辯駁任何事。」(93)

 

只是小插曲嗎?

「對於過去部落衝突與Komin殺人事件,很明顯當時尖石後山部落一個重大的事件,成為在地部落很重要的集體記憶與歷史經驗,但在的歷史文獻中,有關此事件的記載非常的缺乏,在殖民者看來只是新政權一連串新管理山林制度一個小插曲。」(95)

 

作者的生命經驗與反思

「筆者以在地族人環境經驗,成長在一個是有紋面的父親,一個是受過日本教育的母親,在我進入國小接受所謂國民教育中華文化,每次回到家裡,一度是讓我不知道該認同哪個民族,跟父親不准講中文和日文,媽媽睡前要教我唱日本軍歌和平常注意禮儀,到學校上課不准說方言,會被罰站掛牌子我說方言。尖石如其他原鄉經歷不同殖民朝政管理,位於尖石後山兩個村落均屬高山地區,傳統游耕型態,因政治因素的管理機制進入到部落,不只是定耕限制,土地利用管理型態,對待山林不同互相利用,人與環境變得更複雜。筆者的生活經驗中深刻感受到殖民政府對我們泰雅族在自然資源使用上的限制。

  筆者經過了研究後確實是看到不同的文化跟歷史有不同的觀點,筆者從部落族人口述歷史看到很多的委屈,而族人把這樣的委屈投射在巡山員的身上,他回到自己的家裡他也許是一個爸爸、一個兒子、一個別人的兄弟姊妹,因為我們接觸的是人,錯就是那個人,做的那件事,背後來看那就是他的職務,他做出是單位賦予他的任務,換句話說我們怎麼看到,什麼樣的衝突背後是一個制度的問題,就是政治跟生態的關係,治理跟資源的制度,因為他的錯誤是賦予他那一套殖民的做法,沒有被解開。雖然二戰之後殖民者走了,那一套殖民管理山林的方式依然被延續。今天台灣社會中原住民族跟政府對於森林資源使用規範上的衝突,絕非是在個人層次的,而是一個更大的、國家機器體制下所造成的摩擦。筆者認為要真正達到共榮共生的台灣社會,應該要先重視此種制度性排除原住民族在自己傳統領域上使用森林資源的國家制度。」

 

歷史傷痛可以原諒,歷史不可忘記

「一、筆者記錄下這段泰雅族與林務局衝突的歷史,並非是要撕裂族群,而是想重現這段鮮為人知的歷史,呈現出當時衝突的社會脈絡,並希望後代子孫能夠記取歷史教訓。歷史傷痛可以原諒,歷史不可忘記。

二、重建歷史中釐清不同朝政體制下對於森林開發與植伐失衡,原住民對環境傳統知識土地利用的生態管理,泰雅族傳統gaga(規範),循著和解來消弭雙方杆格。特別是當代環境極端氣候,生態環境治理,勢必將面臨更嚴峻考驗,我相信,當代討論「自然資源共同管理」時,必須卸下彼此的鴻溝,建立原住民族與國家雙贏的制度。

三、對於該私自裁決林務人員的KominTana族人,事後已遭擊斃正法,對於其全家族當時無辜不當的羈禁,造成遺屬永遠的傷痛,至今仍無法釋懷,有關單位應予以正視給與道歉。」(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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