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即道心,這是我坐下來時,腦袋裡浮現的字眼。晚上和STAR朋友一起打籃球,我找出我的耳掛,繫緊我的鞋帶,在球場上運球準備。前一刻還在煩惱生活及未來,這一刻我只想著投籃,只想跟我的伙伴玩。全神貫注,別無他想,我的世界就是現在周遭的世界,我的宇宙就是當下的宇宙。我感受到肌肉的張力,我想到太極拳對我運用身體方式的影響,我的身體回憶起過往十多年來的打球記憶,運球、翻身、跳投、上籃、似乎都還能夠掌握。但也是對身體的瞭解多了,發現肩膀的張力多了,或者歪斜了,但漸漸地我都不想了,只是沉浸在遊戲感裡。一開始打三打二,我和Star一組,STAR朋友三人一組,節奏很快,很緊張,氣很亂,大家都打得滿身大汗。後來有四人兩男兩女邀約一起打球,我們讓他們玩,後來我和老茶二對二對方一男一女(後來女生換另一男生上場),雖然口頭上大家都說隨便打,輕鬆打,可是打起來都是全力以赴,氣喘吁吁。我和老茶有漂亮的組合攻擊,可是最後還是沒贏。後來大家有些累了,我們就自己人二打二,我給自己規定不能跳,結果打起來的節奏就緩了。自我規定,打起來別有一番滋味。我打完後,感受到身體的緊繃,這是我練習太極拳一年來第一次打籃球,有一些體會。
運動分成社交型運動與修養型運動,前者如籃球,羽球或者其他可競賽可遊戲的運動如跳步等等,至於修養型運動,如太極拳,瑜珈等等。或可用剛性運動與柔性運動來區分,前者協調自身於整場的節奏。後者則是找尋自身的節奏,自身即宇宙。我的感覺是,打球很爽,但大汗淋漓的過度流汗的感受,卻是對身體有所損傷。肢節煩疼(煩的感覺是指,你一直感覺到肩膀的存在,就是有東西卡卡的),喉頭疼,目視茫茫,頸痠僵硬,我的理解是,從中醫的角度來看,過汗傷了陰液了,必須要滋陰,所以我後來去買了小罐的熱牛奶來喝)。籃球運動的緊張,與太極拳作為文人拳的要求終究是牴觸的。前者指向社交,後者指向反觀自身,一者向外,一者向內,一者為人際的互動,一者為心靈的互動。
籃球的單跳或鬥牛,或者太極拳的推手,都讓我想到我所處的社會學場域。社會學的場域,缺乏像鬥牛或推手的試練,或者說遊戲感吧。課堂的討論往往被化約為老師的獨角戲,而課堂的討論又被過份嚴肅地看待了(只是場遊戲嘛),我的嚴肅是指,太容易變成對人的品評論斷,而不是就事論事,如同打球歸打球,推手歸推手,最後形成兩種人,一種是愛鬥的劍客(賤客),一種是自卑的逃兵(放棄學習)。所以人的創意與能量無法被激發,而助教帶領的討論課,又被老師視為是幫助學生溫習或者灌輸教材意識形態的場域,那麼,真正的暴露自身,真正地直視挑戰,從互動當中而來的學習如何可能?
我一直在想,有沒有可能來場社會學的鬥牛。採用三對三或者五打五,或者就單挑的形式,而社會學各流派就如同武術的各派別,馬恩、涂爾幹、韋伯、齊美爾、布廸厄、傅柯、紀登斯,讓學生想像自己師承不同恩師,就一主體進行華山論劍,文本的掌握是要有的,就像有先有形,依法,才能入道。但是有沒有入道,唯有比劍才能外顯,自然,內心的境界也是自知的。但是切磋琢磨,教學相長,鬥牛之後,必須反思,再練,再比。創造一個新的社會學遊戲平台,而不是名為論壇,實為演講,或者名為演講,實為跑場的舞台秀。老師從來無法用灌頂的方式幫助學生,學生是要悟的,但是悟的前提是他要有動力,動力來自於困惑,困惑來自於詰難(孔子說不憤不啟),製造一個充滿詰難的舞台。但是詰難的舞台不是製造恥辱的擂台,而是揖讓而升,以禮相爭的文人論壇。老師的角度或者助教的角色,不是裁判,而是司儀,同學的角度,包括參賽者,包括評論人,包括回應者。比賽的人進行口語論戰,觀賽的人,必須紀錄要點。司儀最後在一段論爭一段落時,讓所有人書寫,經由發難(新的提問)開啟一段新的挑戰。我想老師的角色,不該是一開始某某學說的解說人,而應該是問題的引導者,以及最終,提供學術的版本與學生自身的思辨進行對話的角色(我再說一次,不是老師教導學生,而是老師用學術官方的角度,來試著與學生的思維對話,不是上對下的灌輸關係,而是一種多聲道交流的互動平台)。若要讓學生學習,那麼學生必須變成主角,必須肯定學生的能動性,必須設局創造出學生的能動性,如孫子兵法當中的成「勢」之法。只是書本朗讀機的老師,那麼我們看影音檔就好,來,就是來問難的。這是最古典的形式,如論語、黃帝內經或者西方蘇格拉底的對話錄,卻也是真正能夠促進靈魂交流的形式。我們不是要教知識,我們要教的是對知識的渴望,我們不是在教學生,我們是在引發新一代的思想者。(這是直銷教我的,我覺得很有道理)。
形、法、道,必須循序漸進。對於學問之形與法,各學科自有典範下的學習方式。我認為作摘要是學術必經之路,但是另一種傳統型式,讀書札記形式也應該推廣,摘要是複製與整理他人言說,像摘果實,但是寫札記,則是試著在果實上加上自己的努力,自己對於果實的理解的嘗試。自然,道是必須由有道之人來引領的,若是無人,必須自悟。但是德不孤,必有鄰,我這個領域沒有可師法的對象,那麼我可以師法其他領域的開創者、成功者、或者說,那用生命在生活的人,人是活的,道是通的,法是一的,形是可塑的。想起了鋼鐵人3裡的想法,鋼鐵衣都是物質層次,人的追求應該在形而上層次(I am iron man,不是有穿鋼鐵衣的人才是iron man,作為一個有個性的人,其個性是無從取代,別人偷不走,搶不來的)。整理了這些,天也晚了,該去作練習,準備休息了。我希望有一個社會學論難的舞台,我不知道社會系的人們是否還對討論保有熱情,是否還對思想保有熱情,是否對於無限保有好奇,我希望能夠作更多的對話,更多的練習,就像我前天跟師兄請教推手手法,跟各人交手有不同的體會,那麼,每個人都是獨特的,我相信,跟不同的人對話,將會帶來更多的火花。
想作什麼就去作吧。生命之所在,就是現在關注之所在。現在關注之所以,在於對於未來的渴望,對於可能性的渴望。這份渴望令人煎熬,卻也是必經的試煉,不經試煉,不足以名為渴望。但是走在向未來的道上,我們已經在這道上了,別偏離才好。什麼都好,努力了,無憾了,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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