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去想,而要去看」。困頓的時候,就出去走走,看看人們在作什麼,怎麼作吧。現在坐在桌前的我,想起維根斯坦這麼說。Bourdieu在《自我分析綱要》裡,也提到維根斯坦對他的影響。現在,回頭想想,他說的話真的很有道理。
今天因緣際會,去了角板山。先去了齋明寺,朋友掏了一顆統一生技出的B群來吃,我好奇,也拿來吃。甜甜的,因為有作糖衣,但是一大堆我看不懂的成份,什麼羥什麼鎂的。後來大概兩個小時後,上洗手間時,發現小便超黃的,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喝的甘蔗汁,出來跟朋友討論,朋友說「你沒吃過B群厚?」才發現他們都知道原來吃了B群,小便會變黃。在他們看來是正常的事情,而我覺得異常,但當他們說明之後,我也能接受,因為原來這是「正常」的。所以「正常」與否,跟「大家」是否一樣,原來關係這麼密切。
另外,我在想,小便的顏色的改變,是在認知上,大家可以容許的改變,也就是說,不會帶來驚嚇的改變。但是如果是身上一個燙傷的大痕,對於家人來說,則會讓家人傷心。身體的內部,似乎可以分成流動的以及固著的,流動的部份,被認為是短暫的,不屬於身體的,如大便、小便或者氣味(屁),皮膚黑了,會讓人擔心,但是花一段時間白回來就好。或許,對於身體的擔心,與「復原」與否的認知有關吧。(小便黃一下沒關係,但是如果一直黃,就是有問題的)。我想,生病角色的說法,在這裡或許是可以套用的,我們只是暫時偏離了常態角色,雖然有落入生病角色的風險,但是一旦偏差解除,那麼身體的危機感就會解除。
說到這邊,好像又想太多,而不是依循看的原則了。到了角板山之後,我請朋友陪我一起去問山產店。第一家山產店老板,人非常好,或許是因為他們店裡人手比較足夠的關係,我問說,有沒有賣靈芝,男老板就帶我們進到店裡,有一大袋透明硬質塑膠袋(大概是五十斤的袋子?差不多有一百一十公分高),裡頭裝的是靈芝,老板說是赤芝。我說,這些靈芝是那裡來的,他說,山裡採的,野生靈芝,我說多少錢,他說一斤五百。我一開始聽,覺得有點貴,老板拿了一個大朵的,我說,再看看,老板就一枝一枝拿給我們看,有形狀成心形的,有的是只有半邊的,老板說,沒有辦法直接吃,要用煮的,看是燉什麼。老師拿了好幾支看起很大的(兩個手掌大),我那時候腦袋想的卻是好貴好貴(可是現在打字的當下卻覺得有點後悔),老板說,買大的靈芝回去,擺在家裡當盆栽,早上會有特殊的香氣。我們問老板有沒有賣牛樟芝,老板說沒有賣,現在不能賣。雖然沒有多講,但是我想到的是或許是因為牛樟受到管制的原因,不過因為我沒多問,之後如果進行比較系統化的訪問,應該要考慮到這些問題。老板說,現在買靈芝的人比較少,以前的比較多;靈芝的種類,看季節,現在就是赤芝比較多。老板很熱情地翻靈芝,一枝一枝地讓我們看,拍照,我覺得非常幸運,讓我覺得找山產行老板聊靈芝是間快樂的事。我買了一支中等的靈芝(圓的,心形)和兩支小靈芝,打算把兩支小的煮來吃,然後中的當盆栽,鼓勵自己快點寫論文。
後來第二家進去,他們的靈芝也是擺在邊邊,而不是像香菇或金針類的農產品擺在店門口,我問一位男生,店裡只有他在顧。他的話比較少,我只問到一斤六百,然後是赤芝,他看起來沒有要回應我們三個人,也沒有特別想聊天,所以我們沒有多問。我們順便問了牛樟芝,他說這裡的店家大部份沒有賣,可能只有走上去,右邊那一家有賣。我們謝謝他的資訊。
第三家是一個小女兒,看起來可能是高中職畢業的年紀,週日在家顧店,店裡還有其他人。我問他靈芝的問題,他說,靈芝的有效成分是在是柄,而不是上面的。他們家的靈芝是赤芝,強調野生,一斤一千兩百元,明顯比其他家貴。她說這些是長在樹上的,所以不同的樹長出來的靈芝的樣子會不同。比起人工的靈芝,他覺得效果有差,因為野生的靈芝含有微量元素較多,人工的比較差。我們問怎麼判斷野生的靈芝與人工的靈芝,她說,不要挑太乾淨的。她店裡的靈芝,在表面上有一些土黃色的小點,背面有厚厚的淡黃色塊。後來她就沒有什麼話了。友人說,應該要問她,為什麼他們家的野生靈芝比較貴,看她怎麼說。
第四家。我們進了店裡,問老板有沒有靈芝,她說,問我們要不要,如果要的話,她再去後面拿。我說,嗯…有點遲疑,後來又再問牛樟芝。老板看我們遲疑,她去冰箱拿了牛樟芝,老板說她把樟芝冷凍起來,現在只剩兩兩,她說兒子如果有回來,她會煮給兒子喝。問了價錢,才知道一兩樟芝賣8000元。友人問說,怎麼知道樟芝是真的還是假的,老板說,吃了就知道,味道不一樣。她說她的煮法是,煮一次,水倒出來裝瓶(一兩約1000cc吧),然後樟芝可以再冰起來,然後再煮,再裝,可以煮六次,都還很有味道。老板說,靈芝是吃保健的,生病吃沒有效。但是樟芝可以治百病。樟芝的來源是原住民拿來賣的,原住民採到了樟芝或靈芝,會去找中醫師鑑定,然後再拿來山產店賣。他來一次,如果你有跟他買,他就會再來,如果你不買,他就比較不會再來。(中醫師也會把東西寄到店裡來)。現在賣樟芝的很少了,有的時候要買還不一定有,樟芝很容易壞掉,所以要冷凍。靈芝的話,看季節性,也要看山裡採的多不多,有的時候,要買也是沒有。一個老人家要來買靈芝,我以前是一斤四百五,賣她也是四百五,後來她要來買,一斤買三斤,因為最近什麼都漲,我跟她說,一斤五百,她說,我買三斤,算四百五啦,也是四百五賣給她(按:好會殺呀)對呀,還是一樣賣給她(笑)。老板說,她會開始接觸到樟芝,也是因為家裡有長輩生病,去看醫生,醫生檢查不出毛病,而且大不出來,然後在醫院住了幾天,也不知道是要不要開刀,但是醫師覺得年紀太多,不適合開刀。後來知道隔壁鄰居,之前家裡九十齡老人,也是住院,住了二十多天,不知道怎麼辦,就吃樟芝,吃吃,就出院了。那時候家人生病,在醫院裡也不是辦法,所以我想,朋友說有效,如果確認有效,那我就買,錢不是問題,所以就買了幾兩(?),然後煮水,可是那時候老人家沒有辦法開口,就用沾的(這時候有客人來,友人提醒我,這是一個點,可以中斷,之後有機會再來訪問)。我謝謝那位阿姨,我聽到阿姨講疾病的故事,我想起我的奶奶,我覺得牛樟芝的故事,很迷人,因為給人希望。我也因為阿姨的分享,我覺得關於野生靈芝,從山裡採摘到變成山產這段故事,也很有趣迷人。
後來友人分析中藥行為何靈芝是大陸進口的,因為中藥行需要貨源穩定。但山產行的靈芝,是有可能有或者有可能沒有,不穩定,所以在這種情況下,中藥行採取的是進口,以便店內供貨穩定。而我在角板山問了四家山產行,四家都是說台灣野生靈芝。她們提的判斷是,每一枝長的都不一樣,有的會有點點,有的會有樹枝殘留(我買到的一枝小的,有樹枝殘留在上)。她們覺得野生的,比較人工栽培的好。自然,這可能是老王賣瓜。但是因為這次參訪,我得到了不同於網路搜尋,以及直銷會場得到的資訊。我認為靈芝的商品化過程(以及牛樟芝的商品化過程)是非常迷人而有趣的,經歷了採集、人工栽種、工廠化批量生產等不同路徑,在販售上,也有山產行、農場、傳銷、一般通路的差異。靈芝已經算是平民的農產品了,但是樟芝還是具有神話特性的奇蹟藥品。這些發展,讓我覺得可以嘗試用價值化(valuation and evalution)的討論來分析,也可以援引巿場建構論,或者象徵鬥爭的討論,還有ANT的一些洞見,來討論靈芝在台灣的網絡生成過程(以及價值化歷程),我覺得經濟社會學當中的Zelizer我是避不掉的。我覺得很開心,我覺得似乎台灣等著我走透透,要說一個扎根的、繞有興味的靈芝發展史(不只是赤芝,還有牛樟芝,對了,今天第四家老板還拿了溼重八斤的猴板凳給我看[目前已經乾品],現場目擊,覺得這麼大的真菌類,看起來還驚人呀!雖然我在報紙上看過,說醫藥價值不高,但是看到大真菌,還是覺得很好玩呀!)。其他還有一些資料留在手機錄音檔裡,改天來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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